她很久不做梦了,上次做梦还是因为在医院见到了面目全非的黄淑文,当时她身边跟着一个男人,扶着她,她脸色苍白的与地下一层的那些人没什么区别。
她没有认出她,她也没有打招呼,隔着一道虚掩着的门,她听清了医生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
然后她离开了医院,连报告都没有拿。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傅纯子扯扯头发,心烦道:“还有事?”
然而推门进来的不是台里的任何人,而是陈桉。
“陈警官,有什么事吗?”
傅纯子马上起身,把人请到沙发上,转身倒水。
“案子查清了,来看看你。”陈桉接过杯子,看似无意道。
“哦,捅伤我的人也找到了?”
“是,他叫成同光,是黄淑文的男朋友。”陈桉说着这些陌生的名字,没有多余的解释。
傅纯子穿着职业装端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她不确定陈桉今天来的意图是什么,只能少说多听。
“不知道傅小姐对黄淑文这个名字熟悉吗?”
“黄、淑、文。”傅纯子一字一顿念道。
须臾,摇摇头,“没印象。”
陈桉看了她一眼,提及黄淑文傅纯子反应平平。
一直以来他们都忽略了一个可以出现在整个事件中的人物,就是第一个被发现的受害者—傅纯子。
此前他一直认为成同光必然有熟悉的同伙,这个猜测是出于多年来的侦察经验,但除了熟人一同作案,还可以有另一种情况,那就是成同光或许根本不知道这个背后推他一把的人到底是谁。他们只是默契的达成了一种共识,这个共识就是“为了黄淑文”。
成同光所作一切是为了黄淑文,这个人所作的一切也是为了黄淑文。
纵观全局,在围绕黄淑文展开的一系列复仇计划中,傅纯子无疑是一个可以让警方放松警惕的人,先入为主的受害者视角,让傅纯子不随意出现在警方的视线里,而让陈桉真正觉察到这个人是在江黎被绑架这一点上。
江黎是案件涉外人员,除了雨夜那晚与他一同出现在巷子,还到医院看过傅纯子之外,没人会知道他与江黎的关系。
楚通被警方保护起来后必然有人为成同光指点了迷津,他可以绑架很多人,但偏偏是江黎,这个人利用了江黎的分量来要挟他交出楚通,做法看似聪明却十分刻意。
有了怀疑的对象,陈桉把傅纯子近几天的动向全都查了个遍,她每天都在带实习生,安排播音内容,不过王若飞回来前的播音内容与以往不太一样,多是故事或寓言。
办公室弥漫着紧张的气氛,面对一个警察锐利的目光傅纯子的手心渗出些汗,终于她说:“我过会儿还有个会,陈警官要是没什么事了的话……”
“傅小姐,你们电台会读故事吗?”
像是闲聊一般突然打断她,陈桉站起来,走向了满是书籍的那面墙。
“故事?”傅纯子不明所以,如是说道,“会的,一些寓言或者名著上收录的故事都会读。”
“那傅小姐有兴趣听我说一个故事吗?”
傅纯子眼睛牢牢锁住他的背影,心率微微加快。
“故事起源于一家福利院,A遇上了立志要做医生的B,她们的关系在外人眼里也许不那么好,但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彼此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一别多年,A偶然重逢了B,只是再次见面B非但没有实现愿望,还被迫染上了重病,于是A围绕B的死展开了一系列复仇计划。”
“A首先找到了合适的一把‘刀’,期间她不断给凶手投递线索,打恐吓电话、告诉他目标对象的行踪、指导他完成绑架,甚至烧毁重要作案地点。”
陈桉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心理学书籍,赞叹道:“不得不说A真的是一个聪明至极的人,她很懂得拿捏人心。”
随后又把书籍放了回去,继续说:“在A的指导下他完成了所有行动,但A却从不向他暴露自己,以至于途中被凶手误伤,不过这也成了A蒙蔽所有人的伪装。最终凶手心甘情愿认下所有罪责,A毫发无损地为好友报了仇。”
“傅小姐,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傅纯子轻笑一声,思考了一会儿说:“我觉得这个故事不适合出现在我的节目里,至于故事中的A,我确实会很欣赏这样的人,因为她足够聪明,但很可惜她的聪明用错了地方,陈警官觉得呢?”
陈桉说:“对,我也这么觉得。但你知道这件事中最无辜的是谁吗?”
“谁?”
“B的男朋友。”
傅纯子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只疑惑地看向他。
过了很久,陈桉才说:“哦,忘记说了,A找的这把‘刀’就是B的男朋友。”
傅纯子微微垂首,“是吗,那他确实很无辜,成为了复仇的牺牲品。”话锋一转,她又再次抬起头,“不过我想B的男朋友应该也很想为B报仇吧,这也算了了他的心愿。”
陈桉说:“你说得对,完成这庄心愿后他已别无所求。只是如果我是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这么多疑点,放过,于我而言实属可惜。”
傅纯子的视线始终落在陈桉目光下一分,他们不对视。
她说:“事事不可能尽善尽美,陈警官要学会宽恕自己呀。”
陈桉说:“你说得对,不过,我还有个疑问想请你一块帮我想想。”
“你说。”
“一个从不处理现场也不怕暴露自己的亡命徒,为什么会做出焚烧实验室的行为?”
对方目光灼灼,彷佛把她当成A质询。
傅纯子微微蹙眉,舒展开后说道:“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我猜可能A自己也不清楚,毕竟她只是下达指令的人,将在外军令尚且有所不受,何况她操控的是一个亡命徒。”
得了答案,陈桉将茶杯里的水饮尽,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