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脸上的血迹收敛了,整张脸白白净净,跟相框外的人就像照镜子一样。
二人对视,沉默良久。
半晌,江黎像是放弃了,释然一笑,“算了,用我的名字去过你想要的人生吧。”
然后他醒了。
惊醒时,一身冷汗,漆黑的房间,只有外头停雨后朗月照窗投入的光。
他仰望着这个把他圈住的男人,背着光他看不清楚,只有眼前凸起的喉结是他触手可及的。
他见过陈桉抽烟,吸烟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和着他禁欲的神情显得无比色/情。
虽然那是在梦里。
他的心不静。
梦里的可怖画面被他抛之脑后,眼睛只能看到近在咫尺的东西,恍然间伸出手触到了凸起的部分,它不会动,主人没有醒。
指尖长久停留在喉结的下一秒,他被给予一个更深的拥抱,低沉的嗓音就在他耳边。
“做噩梦了?”
边问边有节律地拍着他的背。
他歪头蹭蹭陈桉的脖颈,含糊地盖过血淋淋的过去只将一切怪罪给梦。
“不怕不怕。”
大手一下一下的轻拍,陈桉说:“我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修女妈妈也是这样哄我的。”
“修女?”
陈桉点点头,“嗯,蒲西利福利院,他们信仰基督教,我们都是由修女妈妈照顾的,其中我几乎是由院长一手带大,可惜前两年她过世了,不然也能带你去看看。”
“福利院是什么样的?”
陈桉想了一会儿,细细给他说着蒲西利福利院的建筑,白墙墨瓦,素净的要命,里面没什么设施除了一群人围在一起玩泥巴没啥娱乐活动,不过蒲西利外面有好多枝干粗壮的老树,修女们就给孩子们做了秋千挂在上面,小时候陈桉最常玩的就是秋千,挂在树上的秋千不用人推也可以荡起来。
每年夏天福利院就会收到社会上的捐赠,少量捐款和没用的旧衣物。
陈桉说:“创办福利院的是一对外籍华人夫妻,还在国内的时候给予过福利院很多资助,后来好像移民去了国外,渐渐的就不再联系了。”
“你的童年开心吗?”
“我的童年……”
童年离他已经太远了,马上要踏入三十的人突然让他回忆童年似乎有点为难人。
须臾,陈桉笑了笑,“你这是在考验我的记忆力?”
“算是吧,哎呀,你快说。”
“不算开心,也不算不开心。”陈桉收敛了笑,认真地说,“坦白说,我眼中的童年是灰色的。自我有记忆起我就在福利院,我对父母没有一点了解,就连捡到我的修女也不知道。我在福利院没什么朋友,院长说,小时候的我总是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却从不加入他们,所以也很少在我脸上看见笑。”
“其实在福利院待着挺好的,有吃有喝有住的地方,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只是常常会感到茫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我考上警校。”
外面又开始下雨了,屋子里一下子黑了,连最后的月光都不见了。
陈桉点亮台灯,低头看着他认真的脸,继续他的叙述。
“考警校是一个偶然。我成绩一般,分数出来后,对着报考书一个个看过去,最后鬼使神差填了一所警察学院,但是当警察不是一时兴起的选择。进入学院后,我遇到了一位老师,他教了我很多,逢年过节还会邀请我们到他家吃饭,师娘手艺很好,做硬菜尤其。”
“他现在在哪里任职,我能见见吗?”
对陈桉的一切他都好奇,挤进他的生活成了他新的目标
陈桉的表情突然僵住了,“他……牺牲了。”
过去这么久提到乔青峰他还是没法儿淡然面对。
“对不起,我……”
陈桉摸了摸他的头,打断他要说的话,顺带看看他还有没有发烧。
经过一夜已经不烧了,桌子上的电子钟现实现在是五点钟,陈桉问他,还睡不睡,他其实一点也不困,但还是点头说困。
他就这么清醒的等啊等,等到身边人入睡才睁眼。
梦里的江黎逼问他时,他确实有过一瞬的疯狂,他想把睁眼就看到的这个人彻底据为己有,无论以何种手段,但冷静下来后他又清楚的明白,陈桉不会屈服,他不像组织里那些卑躬屈膝的软骨头,他不接受任何逼迫。
人在无限接近幸福的时候最幸福,在无限靠近你时离你最近。
如果保持这个距离,我就能一直待在你身边,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