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此前的直播已经掀起了一阵风波,前两日重案队还在局里的时候他为了配合调查还能在市局待一阵,现在重案队都跟着出任务了,他也没了留在这里的必要。
“梦蝶”面临倒台,公司上下都惶惶不安,他默认这些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他不再登录账号,也没有联系工作室。
短短几天已经有一些营销号因为他那天的直播爆料出娱乐公司背后的模样了,虽说有很多都说的不准,但只要有讨论度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搭乘电梯,按下十六层的按钮。一杯美式加冰加上医院的空调,让他更加平静。
早七点的住院部人比较少,林冉盯着不断上跳的数字出神,另一只手不自觉抚上自己的肚子。本该光滑平整的肌理“沟壑”纵横,前胸、后背、大腿,这些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都烙印着大大小小的丑陋的伤疤。
他把脑中的记忆洗牌,疯狂想要忘记这些伤痕,可每每站在淋浴下,水汽氤气的玻璃镜面总有意无意的倒映出这些疤痕,他背过身去,六年,闭目不看,直到唐小悠的出现。
唐小悠长得太像那个女人了。
如果说罗凡音和唐小悠相像是因为身形和脸型,那唐小悠最接近那个女人的就是那双眼睛。
进入“梦蝶”第一天,在大堂,他看见她的第一反应是她安全回来了,后来唐小悠脸上单纯的笑容让他清醒过来,她们根本不是一个人。
林冉不擅长与女人打交道,如果说有什么原因是让他不抗拒与唐小悠的接触,那一定是那双眼睛。
起初,唐小悠只是向他打听AB分级的事,他初于某种补偿心理告诉了她,甚至想过明里暗里护着她点,但在察觉到唐小悠想借和他炒cp升咖位的时候,他果断中断了这场不合理的补偿。
他像是吃醉的人突然清醒,他意识到这种补偿最不应该出现在像她的人身上,此后他选择远离唐小悠。成立个人工作室的时候,二人的交集已经很少了,再有消息就是唐小悠的被下调的事。
他也很意外,下调几乎不可能,不过后来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可能,毕竟那帮人做什么他都不再觉得稀奇。
真正刺激他的是唐小悠的死。
那双眼睛死了,却把他心底里最恐惧的眼睛给唤醒了。
林冉再次陷入梦境,他重蹈覆辙再一次跌进抑郁的深渊。
午夜梦回,那双眼睛还带着希冀的望着他,让他不要屈服。
刚回来的那一年,他们盯他盯的紧,他没有能力说出真相,三年的折磨和长期的压抑让他患上抑郁症。
回来后他发展很快,一面要维持表面的光鲜亮丽,一面要忍受午夜追逐着他的噩梦,为此他曾经接受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咨询,在咨询室他碰上了另一个女人。
他们咨询的时间基本都是挨着的,每次不是他先来就是她先来,碰到的多了,还会互相点头打个招呼。
后来他知道了女人的名字——孟佳,一位小有名气的小说作家。
有了粉丝之后,他的抑郁症状好转了很多,慢慢的他不再去做咨询。要说有什么是真正救他于水火的,那必然是他的粉丝。
一群小姑娘不愿万里赶来见他一面,最开始不火的时候他们的见面只在机场,他要登机赶行程,其实只是登机的那一小段路,但那些姑娘还是毫不犹豫的拉上行李箱赶赴而来,一遍遍的在机场告诉他,她们爱他。
那是他最真心笑的时刻。
热度起来后,他偷偷给上面寄过一些举报资料,被发现后他的事业遭到了各个方面的打压,造谣、黑料一瞬间如潮水向他涌来。
当时,原定是要被资方雪藏,是他的粉丝生生给他辟谣、澄清,杀出一条路来。
他更不能做一个懦夫,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找机会,可惜投递出的信件石沉大海,打出去的举报电话也杳无音讯,最终某个被良心折磨到无法承受的夜晚,他拿着资料来到了市局,接待他的是当时的重案队长,梁秋成。
他非但没有帮他反倒还将他赶了出去,资料被扣的时候,他恍然明白为什么这条产业已经这样成熟,但却仍旧无人发觉的原因。
打伞就是一把接着一把,你给我打,我给你打,围成一簇自然也就成了一座城。
再后来,他接到了一个大IP《琉光传》,却不想孟佳的死竟与这有关,叫人弄清事实后他又果断辞演,还为孟佳办了悼念会。
外界对他虽然诸多误解,但这都没关系,他知晓就好。
他的经年陈伤已经被勘验,不知道能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但事到如今说出一切的他终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如今只能祈祷这庞大的犯罪体系真能在陈桉这儿终结。
“叮——”
电梯停在十六层,林冉压低了帽子,走出去。
一阵风吹落瞿梦婷戴的遮阳帽,在车上颠簸几天,他们到了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地方,一下车大风就把她的帽子吹掉了。
捡完帽子回来,她看到一辆黑色的吉普从蜿蜒的黄尘路上开来。
她赶紧跑回去,站在江黎身边时,“那边有别的车来了。”
对于上次被绑她还心有余悸,虽然回去之后做了诸多心理建设,那几个场景也被她回忆了无数遍,但此刻看见这架势还是会不自觉害怕。
她拽了下江黎的衣袖,小声说:“那边有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