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秦陆先起床,他将一睁眼,视线对焦到对床,竟不由恍了恍神。
天蓝色的蚕丝被鼓鼓囊囊的,俞扬像胎儿那样蜷缩在里面,一米八的个子团成团,大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黄茸茸的发和白腻的小半截鼻梁,看起来恬静乖巧的不像话。
时光仿佛倒回到六年前。
那个时候,俞扬也是这种睡姿,导致秦陆时常会产生一种他要憋死自己的错觉。
因此,秦陆曾多次尝试,在起夜时顺手帮他拽下被子。只是效果甚微,因为不用过太久,他就又会把自己包裹成一只大号的蚕蛹宝宝。
当初他并不懂这是什么意味,只觉得是一种个人的生活习惯。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突然想起,夏星八个月大时,秦玫曾因感冒问题被迫与女儿短暂的分开一个周。
但就是这七天,小小的婴儿因为过于思念妈妈,沾染上了抱着妈妈的睡衣、闻着妈妈的味道才能安然入睡的坏习惯。
后来,即使秦玫日夜不离小夏星,她也改不了嗅着妈妈睡衣睡觉的习惯。直到她上了幼儿团,才得以渐渐戒除。
秦玫曾说,这是一种阿贝贝情结,是孩子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秦陆起身下床,穿上拖鞋走到俞扬床前,他轻轻坐在床边,伸手再次尝试拽下他的被子。
被子的拉力传来,还在沉睡中的俞扬不安地皱了皱眉,他“嗯哼”了一声,像一只敏感的蜗牛下意识就想钻入温暖的内壳。
秦陆停下动作,深深地看着他,一股名为心疼的情绪排山倒海般的汹涌而至。
他终于明白。
俞扬的种种行为,其实是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个人保护机制。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撩开俞扬的额发,宽大厚实的手掌贴上他温热的额头。
秦陆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坚定。
他说:“别担心,有我在。”
然而,秦陆并没有注意,在他的手心贴上去的那一刻,俞扬的身体有了十分明显的舒展。
当然,他也更没发现房间里还有第三人的存在。
刘晨好整以暇的抱胸站在卧室门口,他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原本见秦陆醒了想打声招呼,却又忍不住停下看了场好戏。
他和秦陆是不折不扣的发小关系,好到小时候能穿一条裤子,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秦陆脸上出现这种神情。
一股难以言喻的柔情。
这令他瞬间产生一种满病房都在冒着粉红泡泡的错觉,就像是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而唯一的后遗症就是,让值了一宿夜班的外科医生刘晨同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咳~”刘晨杵着下巴轻咳了一声,“小秦总啊,查房时间到了。”
秦陆猛然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比了个“闭嘴”的手势。
刘晨:“……”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特级病房的会客厅,刘晨贱兮兮地朝秦陆凑了过去。
“来来来,你看着我。”
“干嘛!”
秦陆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十分不耐烦地推开了他。
“啧啧啧,”刘晨半眯着眼睛,半是调侃,半是不满,说,“凭什么你看着他跟看老婆一样,看我就像看路边的一条野狗,我说你小子对我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
“傻逼。”
秦陆不搭理他,径直走向沙发。
刘晨则跟在他身后继续抱怨。
”呦呵,还敢骂我。你也不想想,昨晚是谁为了修理你那狗脑子,把和陈市长女儿的相亲宴都给推了。”
“这也就罢了,你说你还大半夜送病人给我,害我多值了一宿的夜班。不好好感谢我也就罢了,你倒好,对我横眉冷竖,对他柔情蜜意。”
说完,刘晨捂着胸口,像是受了很重的情伤:“你可真是个喜新厌旧,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狗男人!”
秦陆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靠向扶手,两条大长腿随意地交叠在一起。
“说完了?”
“说完了。”
“那行,不是来查房的吗,那就说说俞扬的检查结果吧。”
刘晨皱了皱眉:“不是吧秦陆,你真变性取向了?”
秦陆抓起抱枕扔向刘晨的脸。
“你他妈瞎说什么呢!”
刘晨侧身躲过抱枕,满脸狐疑地看着他,然后摸着下巴摇了摇头。
“不,不对,不对劲,秦陆你很不对劲……”
“你有病吧。”
“别扯开话题。我问你,你跟他什么关系?真的只是朋友这么简单?你知不知道,刚才你看他的眼神,属实算不上有多清白,要不是我及时出声,我都怀疑你要亲上去了。”
秦陆强行压住想要揍他的冲动,怼他道:“你八百度祖传近视,没瞎就已经不错了,还能看得出我眼神是不是清白?”
“欸!聊归聊,别人身攻击啊!反正我看得出来,你对他就是不一样。”
秦陆垂下眼睑,沉声解释道:“我想要弥补过去的错误。”
“呦!你干什么了?”
“收起你那八卦的心思,我问你俞扬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刘晨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手持用电子健康记录器,从信息库里调出俞扬的检查报告。
“从检查结果来看,他跟你一样都是轻微脑震荡,但比你程度轻些,再者就是少许软组织挫伤,问题不大,休息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只不过……”刘晨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