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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第 10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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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头后怕不已地说:“小英,你知不知道方才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什么?”我只觉得疼痛,不知道在他人眼中看来是什么样子。

“你整个人都变形了,脸孔像是化成了液体,整个像阴阳草那边飘移;你穿过去的那只胳膊虽然没有消失,可越来越淡、越来越淡,好像也快要不见了!”

我被小石头说的打了个寒颤,心想方才自己要化为碎片的感觉难道不是假的,是真的要粉身碎骨,才能取到这阴阳草吗?

我用不着思考一秒钟就下了决定,大声说出口:“即便真的要粉身碎骨,这阴阳草,我也取定了!话说回来,我既是阴阳草的有缘人,注定我要用自己的这条小命,换来千百人的健康安宁,换来师父的健康安宁,值了!”

我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却没看到我身后的小石头脸色全变了。我又作势欲靠近阴阳草,冷不防背后大椎穴上突然挨了一下子。这一下子可真够重的,我立刻就觉得眼前发黑,摇摇欲坠,在晕过去的最后一刻听见小石头在我耳边低声说:“小英,我来之前就想好了这样了,你千万别为我难过。”

是青尘来开的门。他一反平日对我的冷淡,一见我就惊喜地喊:“小师姑奶奶,您回来了!”

我撞开他,连滚带爬地跑向我和师父的房间,一边跑一边喊:“师父!师父!”

“吱呀”一声,白影一道,是师父应声开了门,也是又惊又喜地说:“小英,你终于回来了。你一去就是两天两夜,可把师父担心坏了。”

我一头扑进师父怀里,这才觉得这两天两夜以来的饥寒交迫、马不停蹄劈头袭来,整个人直往下软,拿到阴阳草后一直憋着的眼泪也如瀑布般涌出,我将眼泪鼻涕蹭在师父的肩膀上,呜咽着:“师父,师父……小石头……小石头没了!”

我这句话一出口,方才在背后静观我们师徒重聚的泰山派弟子“哗啦啦”围了上来,最前面的就是大师兄剑羽和四师兄青尘,他们异口同声地问着:“老七怎么了?”

我定了定神,看了看师父,师父用焦急而又鼓励的目光看着我。于是我将我与小石头在泰山上搜了一天一夜,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一线天、成功发现了阴阳草的过程一一道来,又说到采摘阴阳草时出现的种种异象,一直到自己被小石头击晕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周围一片平静,被采摘下来的阴阳草扔在地上,而守阴阳草的老龟也不见了。

我抽噎着说道:“弟子在用力拔阴阳草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如要拔下此草,拔草的人怕是要粉身碎骨、化为混沌,小石头……小石头此刻大概就是如此了!”我掩住面孔大哭,脑海里尽是和小石头从相遇时的画面,自己其实一直在欺负他,一直到最后一刻之前还在迁怒于他,他却心心念念地想着保护我,此一去泰山,为的就是必要的时候替我去死。

我自以为的情义在小石头面前,简直就是虚伪浅薄可笑之极。我真希望能够再加到小石头做朋友,这一次我一定全心全意地献上我的真心,真正地去了解他、爱他,而不是在心里把他当成一个忘记过去的工具人。

我哭了一阵子,听见身后有人在问:“小师妹,逝者已逝,生者却还有许多事情要做。阴阳草此刻就在你身上吗?”

我回头看时,只见说话的人是张陵,他身后跟着满面哀戚的崔文子。我擦擦眼泪,从怀中掏出那小石头用性命换来的阴阳草,递给张陵。他伸手接过,皱纹密布的双眼陡然一亮,说道:“原来如此,自然,自然。”

崔文子跪下了,满院的泰山派弟子一见,也赶紧跪下,一时间院子里还站着的只有张陵、师父与我。崔文子仰头对张陵说道:“师父,别让小石头白死,请师父用这阴阳草,倒转乾坤,挽泰安城于既倒!”

“请师祖用这阴阳草,倒转乾坤,挽泰安城于既倒!”泰山派弟子一起叫道。

张陵昂首闭目,双手掐指一算,睁眼说道:“一个时辰后便是吉时,届时全体到这院中集合。”说完,大袖一挥,拿着阴阳草回屋打坐去了。

崔文子还想问我有关小石头的事,师父拦住了他,说:“改日吧”,拉着扔在哭泣的我回了屋,掩上门,门里只余师父、我和田维之之妻田氏。

我稍微平静下来之后,听师父介绍了自己不在泰安城的这几日里,城中发生的事。原来这两日间新被感染的人又呈几何增加,如今城中几已无人,隔离区内则人满为患。可惜张炼师与御药房合作的三清丹到底晚了一步,送来的时候,能服用它来防疫的,除了县衙内的泰山派弟子,基本上只有县令府中的一伙人了。

师父与崔文子再三争取,每日放少量血,将无极汤稀释再稀释,人手一碗,再配以三清丹,好歹保得这两日里,只有一人死亡。怪不得师父比我走的时候又憔悴苍白了好些,也怪不得崔文子说需要“挽泰安城于既倒”,如果没有阴阳草,这座城市的命运,势必将无可避免地向“死城”滑落了。

我还得知了一个令我大吃一惊的消息,原来九嬷嬷的“侄子”陈阿宝,就是官府正在缉拿的本次疫灾的始作俑者——长门公子!就在官兵找上县衙的那个早晨,他却与九嬷嬷仿佛早已得到消息一样提前离去了。

我不知道是该为错失陈阿宝痛惜,还是为九嬷嬷侥幸。这一对关系理不清、道不明的男女,这一去山高地远,四面楚歌,也只能找个偏僻角落里度过余生了。只愿九嬷嬷能够得到她想要的幸福吧。

师父说完,又拉过田氏说:“小英,我已收田氏为二徒弟,你认一下师妹吧。”

我一愣,这是我没想到的。说句不好听的,这田氏无论和师父还是和我,画风都相差颇多,实在不像同门。不过我稍一沉吟,就明白了师父的意思。

果然,师父说:“她的命苦,在这世上已无丝毫可牵挂之物。这两日多亏得她侍奉我,端汤送药,衣不解带,这也是缘分。我想着莫若事后就带她回白驹谷度过此生,她自己也愿意。”

田氏跪下,向师父拜倒,哭道:“谢师父赐我再生!”又意图拜我,我急忙拉起她,微笑道:“走了两天,多了个师妹,这可是件喜事——不过既然是师妹,总不能再叫田氏吧?”

师父道:“是呢。田氏,你出阁之前的闺名是什么?”

田氏露出少见的腼腆神情,轻声说:“我没出嫁前,娘家人都叫我阿英。”

师父笑了:“巧了,你这名字与小英重了。”

“不敢和师姐重名,请师父另赐我一个名字吧!”田氏又重新跪下,恳求师父。师父将她扶起,沉吟了一下,说:“你此生命运多舛,就叫你阿荆吧。生如逆旅,荆棘苦多。”

就这样,我多了一个师妹阿荆。不过彼时我与师父都没想到,与阿荆的缘分,也不过再多几个时辰而已。

吉时到了。所有的人来到院中,大家与张陵保持七八丈的距离。张陵面目严肃,微蹲马步,双手起抱圆势,接着画起太极:第一圈无极而太极;第二圈坎离相抱;第三圈五行生成;第四圈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第五圈万物化生。随着他一圈又一圈地运功,一股强劲的气压充塞在空气里,不多时,我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直欲呕吐,急忙运起内功抵抗,再回头看时,只见师父以一只手掌贴在阿荆的背后运气,崔文子也以双手贴在小石头的两个师弟背后。

张陵人称张仙人,早已修成人中之仙。这个“仙”字,一指“真人之息以踵”——普通人呼吸靠肺部,人仙的呼吸却不用鼻子,自然呼吸,且每一口呼吸往来都保留住元气的息,直达足底心;二指断饮食,人仙不用喝水进食,可呼吸吐纳天地灵气而生,就这一点来说,师父亦不能算是成仙;三指身轻如叶,身体轻得像一片树叶子在虚空里飘一样,昼夜常明,夜睡无梦,行疾奔马。但除此之外,张陵还是太极拳的武学高人,其内力之深厚,当世无人可及。

张陵大袖一挥,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他和阴阳草一同升到半空中,如同踩着看不见的气流,浮浮沉沉。院中的人一齐仰头看,他也低头看着我们,大袖又是一挥,这一回我们所有人一同升到了半空中,围着阴阳草绕成一个圈。只听张陵说道:“阴阳草下,时空倒转。我将让时间退回到一个月前,崔文子,你切记找到陈阿宝,阻止他将疫猪送入泰安城。阴阳草不可重复使用,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弟子谨记。”崔文子沉着的声音响在我的旁边。

张陵开始发功了。他围着阴阳草,划出一个八卦图形,阴阳草颤动了一下,随之开始闪烁光芒,先是淡淡的银色,越来越强,逐渐变成耀眼的蓝光,光圈的范围越来越大,终于像一个无边无际的大碗一样,覆盖了我们肉眼可及的大地,所有的一切变成了蓝色的海洋,燃烧着,变幻着,人影、人声、表情、爱恨情仇一一流淌,一一反转,无数的眼泪可以不必流,无数的告别可以不必有。

大地安静下来。张陵再次大袖一挥,我们稳稳地回到地面上,半空中的阴阳草也掉在地上,变成了一株貌不惊人的小枯草。它,是否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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