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阿哥与安犁靡喝到天亮才回。我和秦菀先回客栈,却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有人敲门时,我已洗漱完毕睡下,正是朦朦胧胧,秦菀却还在灯下写写画画,大约是因着今日的遭遇又滋生了作曲的灵感。
秦菀去开门,低声交谈了几句,却又将门阖上,来榻上摇我。我被她摇醒,问怎么了。
她似笑非笑地说:“是薛品!在门外面呢!”
我一个激灵:“这么晚了,他来干吗?”
秦菀说:“我怎么知道?想来是白日见了我们不便相认,总要来告个歉?你赶紧穿上衣服起来吧,人家堂堂的一个郡守,即便穿了微服,立得久了怕还是有人认出来。”
我只得又起来更衣妥当,秦菀开了门请薛品进来。
他果然穿了一身便服,看着比白天堂上年轻了好些岁似的,进来对我和秦菀行了礼,说:“我先去秦兄的房间敲门,没人开门。”
秦菀说:“我阿哥与那安犁靡喝酒去了,估计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薛品笑道:“秦兄还是如此热血仗义。”眼神落到我身上,我起得匆忙,只穿了一身家常月白绫子裙,腰上系着湖蓝色的帕子。
他说:“我听闻小英与项扶苏项兄定亲了。”
我不说话,低着头,样子分明是默认。
秦菀咳嗽了一声,说:“此刻夜已深了,留下你和小英单独相处多有不便,我得留下,还请郡守大人见谅。”
薛品笑道:“外面夜间风凉,菀妹自然不能出去。我与小英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
秦菀伸手:“那就都坐下说话吧。”
大家坐下,先说白日的案件。我们替安犁靡谢了薛品,薛品说这是父母官的本分,不必道谢。听说帐房父子要随我们回邯郸,他也为之高兴,又告诉我们:“陈留民风朴实,水土虽不如邯郸,但郡民多数老实本分,像那赵氏老儿那种刁货是少见的。”
大家渐渐笑谈开来。薛品突然说:“事已至此,都怪我。”
“怪你什么?”我好奇问道。
他看定了我,说:“怪我一心只读圣贤书,竟做了有眼无珠之人。若是能早生眼珠哪怕一年,也许一切都不同了。”
我这才恍然他又是在说我与项扶苏之事,慌忙垂下头,挤出一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他却将这句话咀嚼了半天,说:“说得好。东隅有美兮,桑榆有道。若以情缘换功名,你猜我觉得值不值得?”
我大约猜得到,却未回答,只是看着他。果然,他轻轻一笑,说:“细想还是值得的。”
他这话太过直白可爱,我不由得也笑了,说:“你说得对。那就祝你前途似锦。”
我和阿哥、秦菀在陈留共计住了五日,待驱车赶回邯郸家中,距离我们出发已经八日有余。
掐指一算,项扶苏再有七八日也就该从京城回来了,也不知他博士官考得怎样了,在考试院里吃得如何、睡得如何……
自第七日起,门口一有动静我就朝那儿跑,跑了几日,家里从管家到仆人一看见我就自动说:“是货郎。”
“送米的。”
“送布料的。”
“二小姐,没人敲门。”
如是折腾了几天,我渐渐绝望了,正在屋里唉声叹气,家丁突然来通传:“二小姐,门外有人找您。”
我一个激灵,再次拔脚就往门口跑,那儿站着的可不就是迷踪。
他见了我,微微一笑,躬身行礼:“主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