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扶我下了马车,小秦府内华灯初上。项扶苏果然在那儿等着我。
我推门时看见他对着灯的侧影,明明是在蹙眉沉思,可转过头来时已是满面笑容,衬得那如玉的眉眼,像吸人眼珠子的磁石一样。
这么久没见他了,当着阿哥的面再见是件尴尬的事情,我极力显得平常,却还是觉得手脚全没处放,心里只反复想着今日我是好看的吧?是好看的吧?方才把阿哥推出房门,抢着梳妆了一会儿,重新挽了头发,换了身粉色襦裙,点了朱唇,还特意挽了一条帔帛,不知道他觉得好不好看?
他的眼睛比灯还要亮,自我进门后就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伸手轻轻触了一下垂下来的帔帛,说:“头回见你戴这个。”
阿哥在我背后咳嗽了一声,说:“你俩约在我这见面,我不反对,不过我是不会出去的。”
我羞脑地喊:“阿哥!”
项扶苏微笑道:“原本就要请项兄一并留下。我曾答应过世伯和伯母,在事情解决之前不再见小英,如今可算告一段落,明日小英赴陈留,我赴京城,所以今日见面,做小别之意。”
我被他说得鼻子一酸,问道:“你去京城,什么时候回来?”
他低头看着我,温言答:“每三日一考,共计半月。你应该比我先回来。”
我问:“那能写信吗?”
他说:“博士官考试严得很,整半月不许出考试院。就连郡里的文书,也要院官检阅过才会交予我。”
我着急:“不许出来,那你吃什么?”
阿哥受不了,在旁插话:“博士官考试不同科举,参加的都是在职官员,还能饿着他们?你真的没的担忧的!”
我瞪了阿哥一眼。
项扶苏也笑道:“不必为我担心,倒是你,一路跟着阿哥阿姐,不要欺负他们。”
我生气道:“你怎么不嘱托他们不要欺负我!”
项扶苏说:“你不欺负他们就好了,他们怎么欺负你?”
他与阿哥相视而笑。我跺脚:“你俩倒是哥俩好,合着我是个多余的——我走!”
我作势要往外走,被阿哥一把拉住,三人一起放声大笑。
我们坐下烹茶,围灯促膝交谈。我左边坐着阿哥,右边坐着项扶苏,两者比起来,阿哥略英伟一些,项扶苏偏俊逸一些,但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厮景如画,天上人间。
我听他二人谈论今上的边疆政策。
阿哥说:“朝廷又要和亲,这次不知又是哪位公主。天下和平,社稷大计,居然压在一个弱女子的身上,可笑之至!”
项扶苏说:“匈奴猖狂,请战之风渐盛,然而韩大夫主和,今上向来倚重他,他说一句,胜过别人说百句。”
我知道,项扶苏口中的“韩大夫”,指的是当今御史大夫韩安国,朝中三公之一,位置仅在丞相之下,可受今上的信任程度却要超过当今丞相武安侯。
阿哥说:“武安侯恃太后之宠,狂悖无能,今上不用,实属正常。但这韩大夫眼里只有经济,军事韬略,一窍不通,今上评之为‘国之重器’,未免过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