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乐誉忍着头昏靠近门边,手指停留在报警键上,侧耳听屋外的动静。
来人走动间蹭动的声音听起来像休闲鞋,力度比一般人重,是个成年男性,没有大幅度的翻动柜子找财物,听声音距离……好像往木桌的方向那边走了。
木桌?木桌那里靠近阳台,没有什么抽屉,木桌上只放了盏玻璃水壶,和宁松声的电脑……
电脑……电脑?
电光火石间,像是打通了一个关节,心底的谜团霎时一片雪亮。
方乐誉直接打开门,毫无掩饰地走了出去。
那人背对着他,抱着电脑,突然听见身后出了声响,吓一大跳,转脸来时面上的惊愕之色未散,见到陌生的面孔,明显更惊诧了:“你是谁?”
方乐誉不答反问:“宁利川?”
这一声出去方乐誉就知道没气势了,一声原本很有力度的质问,因为沙哑的嗓音而大打折扣。
显然对面也没听清,中年男人也费解地皱起眉:“什么?”
方乐誉不说话了。都不需要宁松声介绍,他都能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皱眉的样子实在太像了。
之前他还猜想过宁松声该不会是捡来的,所以才那么不被重视,现在看居然真是亲生的,心情登时像替宁松声吃了一吨糊嘴的乌鸦羽毛一样难以言喻。
所以他也不多说,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中年男人下意识后退,一句你干什么还没开口,怀里先一空——电脑被方乐誉一下夺了过去。
抢过来的那下,方乐誉顺便看了眼屏幕,数十个密密麻麻的志愿表赫然跃在其上。
在一阵头痛欲裂里,方乐誉突然想到,今天是三十号,志愿填写和锁定的最后一天。
啪嗒一下,他把笔记本阖上,感觉太阳穴正在分外有存在感地跳动着。
往左一迈,方乐誉躲开了男人伸手要抢回电脑的动作,感觉荒谬至极:“你这是干什么?你要改你儿子的志愿?”
签合同只是双向签约,填志愿才是院校和学生最后一道双向选择,如果在最后这一关改了志愿,肯定上不了所签约的高校。
闻言,中年男人的手下意识顿了一下,面色一下就转为了了然:“你是松声电话里的那个小同学吧?”
话音未落,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方乐誉一圈,在头发、衣服和拖鞋上分别停留了一瞬,得到了什么定论似的收回视线。
那目光说不清是什么意思,但绝不是简单打量儿子同学的意味。方乐誉被打量得面无表情:“是不是我不知道,但你擅闯民宅这件事能报警,这个我倒是知道的。”
宁利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了起来:“什么擅闯民宅?我只是来看看我儿子而已。”
谁家好人来看儿子还背着人偷改志愿?是个人都干不出来这种事。
说话喉咙痛,方乐誉不想和他掰扯了,拨出了一个通讯,听筒刚靠到耳边,宁利川急了,伸手飞快,方乐誉这次闪避不及,让手机给他夺了过去。
宁利川抢到手机,却先一愣。电话界面上却不是110,而是另外三个字:宁松声。
那边是秒接,伴随着电梯开门的叮咚声,发出了一点疑惑的鼻音,“怎么了?”
这一声同时出现在了话筒和大门外,两道相同的钥匙窸窣没入锁孔,房门开启。
宁松声提着一个不小的塑料袋,和宁利川对上视线。
这见面见得实在太匆忙、太突然了,宁松声的表情来不及作掩饰,一下就犹如被针蛰痛般,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起来。
连带语气也不太好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方乐誉插了句嘴:“改你志愿。”
因为头重脚轻,说话语气都有些蔫巴了。
闻言,宁松声沉默少顷,丢开了伞,把东西搁到脚边。
宁利川见他的表情,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信号,莫名怒了:“我这是为了你好——!京北有什么好的!?华海这里要什么资源没有?人脉我都可以给你介绍,发展绝对要比京北好十倍!你以后要接手公司,城市发挥多大的效果你不清楚吗?你——”
宁松声生硬地打断他:“出去,离开我家。”
“你——”宁利川瞪着眼,“你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你还记得我是你爸吗?”
在家里,宁松声那次不是默不作声地听他说完,这次居然敢在外人用这种语气跟他顶嘴!?
宁松声漠然地掀起眼皮,那神色几乎没有什么温度,“再不出去我就报警了。”
目光几乎接近凌厉,像面对狼,刺得宁利川很不舒服。
他也出离愤怒了:“你那是什么态度!?看清楚,我是你老子!之前你胡闹那么多次我都忍了,这次绝对不行!你只能留在华海!这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你不想接受也得接受!”
按理说别人的家事方乐誉是不会插嘴的,但宁松声显然和他爸有极大的分歧,在站朋友队这方面,方乐誉不看礼数,不假思索地回:“绝不可能。”
这一句却像是捅到了什么点上,宁利川猛地扭过头来,眼神莫名很沉,陡然指着方乐誉,语气极差:“他为什么待在这里?”
宁松声脸色突然一变。这还是方乐誉头一次看见他神色变动得如此剧烈。
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宁利川质问:
“你是不是和这个男生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