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店，宣布结束时，三人皆是有些恍惚。方乐誉才开始收拾桌面，杜亿的下巴抵在桌上，眼巴巴地盯着他。

方乐誉没忍住挠了挠他的脸：“舍不得我啊？”

杜亿慢慢地点了下头，毕竟宁松声还是隔壁邻居，以后还是见得着面的，方乐誉就不太不一定了。

“哥哥，你之后可以继续给我辅导吗？”

“不太行。”哪怕面对的是杜亿，方乐誉也坦诚得不加掩饰，“哥哥之后都有安排。”

“明天开始毕业旅行，结束后当天下午是谢师宴，谢师宴之后……处理点家里的事，跟着老师去学习，七月中之后去考驾照，然后我八月就开学了。”

还有一件事，方乐誉没对这位小朋友谈起。

如果计划执行不顺利，这个假期末期他可能就要和Niiv在派出所见面了。

“八月？”杜亿惊异，“大学那么早开学吗？”

宁松声：“他上的学校大一军训，提前开学比较早。”

把教材叠齐收好，方乐誉饶有兴致地看向宁松声：“猜到我上的哪所了？”

少年闻言稍顿，并没有立刻说出答案。

杜亿没他那么能沉得住气，新奇地探究：“哥哥，你保送的是哪所？”

“其实也不是不能说，但我对谁都没提起，要对他们从一而终的公平嘛，大家都别知道，”方乐誉竖起一根手指，神秘道，“24号那天他们出分了，我就和你说啊。”

几人说说笑笑，突然，门铃声响。

宁松声去开门，方乐誉看见了杜阿姨的身影，立刻起身，“姐，今天下班这么早？”

杜阿姨抱住跑过来的杜亿，拍了两下脑袋，嘴角噙着怎么压不住的笑意，带着丝神秘揭露惊喜：“嗯……因为我把年假打包一起请了，这两天在交接，今天下午工作不多，就下班得早一点。”

她又主动解释：“我接下来有快一个星期的假期，想带小亿出去旅游转转。”

突如其来的惊喜，杜亿眼睛登时亮了，“真的吗！”他的兴奋将玄关的空气都带得欢快。

“嗯呢。”杜阿姨使劲地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发丝，抽空抬眼，“说来，我会做出这个决定也是因为方同学。”

方乐誉惊讶：“咦？我吗？”

杜阿姨垂首，乌发从她肩上滑落，摸了摸孩子的脸颊，“听你说了毕业旅行，我才忽然想起来，我想赚钱就是想给小忆更好的生活，但突然发现反而是为了赚钱忽视了他对家庭温暖的需求。本末倒置了，很不应该。”

杜亿抱着妈妈的手臂圈得紧了些，默不作声。

“这样，”方乐誉有些受宠若惊，“其实您真的……已经很好了。”

他有些词穷。面对别人家的母亲。

方乐誉已经习惯了总是空旷的家，想取东西下意识喊声爸妈，却没人回应。徐卿思作为医生，不喜欢他突然的拥抱，说脏。记事以来，方乐誉抱过她的次数寥寥无几。

哪怕在家里，方乐誉面对她，偶尔也会像是在面对老师一样。

自幼，方乐誉就隐约意识到，温情和妈妈是不挂钩的。

之后送走杜家母子，方乐誉也是由衷地说：“玩得高兴，一路顺利。”

关上门，方乐誉竟有事了毕竟之感。余光察觉宁松声的身影动了，这才回神，说：“那我也回家了，我行李还没收拾，谢师宴见。”

身后没有回应。

他旋过身，疑惑：“你听见了吗？”

宁松声撩起眼皮，眼神清明，不像是没听清的样子。

方乐誉这才放心地拎起包，宁松声忽而问：“你们最后决定去哪里？”

“滇南，洱海。”

说到这个，方乐誉很感兴趣地驻足，多说了几句：“你应该听说过排核污水的事？水循环是有周期的，排污的水在短时间流不进内陆里。”

“我们讨论了很久，最终决定赶在最后去看一眼还没受污染的内陆海。”

“当然，我们都知道它是个湖——这不重要，主要是想取个相同字的好彩头。我们主要是去看风景的，商业街都不去了，嗯……还会特意空出来一个晚上去露营看星空银河。”

“露营？”

说起这件事方乐誉就头疼，“对，就搭帐篷那种，但现在他们还在为哪间帐篷里到底住谁争来争去，要我说，再争下去大家睡一块得了……”

“因为五个人分配不均？”

方乐誉随口道：“对啊，我是那个自由人。”

他是两两成对剩下的那一个，偶尔会被组队风波牵扯，但很快又放过他，因此方乐誉没觉得有什么。

但他不知道，这句话听起来，他像是那个被另外四个人争着要组队睡在同一个帐篷里的人。

顷刻安静，宁松声若有所思：“再加个人就能平衡了。”

方乐誉下意识接话：“对……”

话半陡觉不对，回头，凝视着宁松声的双眼。

宁松声说：“建议再加一个人吗？”

方乐誉怔松半晌，突觉好笑。

他是在说。

他没在问。

“……你不是还有安排，”方乐誉有点想笑，同时又费解，“强调好几次了。”

“想了一下，”宁松声一边眉微微挑起，“也可以延后。”

“……”方乐誉对他这副一切事皆在掌握的态度微微不爽，“你怎么就没想过航班已经满员了这件事呢？”

“是吗？”宁松声拿起手机，“你们是几点的航班？”

打开APP，目光尚停留在阅览的界面，方乐誉说：“不用看了，六张票我都买了。”

宁松声放下手机，微妙挑眉，“你这是？”

方乐誉也不清楚昨天买票的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买了就是买了。

但是他说：“防患于未然，万一有人就想临时反悔呢？”

“我给你发清单，你今晚九点前必须把行李收拾好，今晚不睡了，我十二点来找你，吃个夜宵，两点我们准时起飞。”

他立起手机屏，亮出一个群聊二维码。

“现在，进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