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混乱坍塌的仙宫中,碧月灯泛着幽幽的光。
凤鸟衔枝图上模糊出如水般涟漪的细纹,朝外激荡,灯中清和的灵温柔又不容置喙向外扩散。
射出的冰刺没入了一片虚无。
缥缈雾气升起,雾中人跟那小傀儡阴冷的眼神对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突然他“咦”了一声,颇有些兴味地凑近了简苏,一眼就认出了那盏灯。
简苏只能感觉到一片雾清清凉凉落在了自己手背上,随后顺着她的手,碧月灯就要被抢了去。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雾中人停下动作。
那视线可有可无地落在狐狸小人身上,话却是对着简苏说的:“ 我自来擅长窥探人心,既然你有碧月灯,那我便帮你一把。”
话停在这里,寂轻尘的脸色霎时一白,他猛地抬起眼,直直盯向那片雾。
心脏在疯狂尖叫,某种见不得光的肮脏腐朽流出黑液,他忍着灵核的疼痛,指尖发着抖,硬生生降下千里寒霜。
檐下笨拙还未飞出去的飞鸟霎时冻成冰雕,重重砸入云端。
雾中人却不在意,随手就化解那道攻势,只对简苏道:“能不能看得清,就得靠你自己了。”
话说得没理头,霎时简苏也被这人不按套路出牌的发言闹得一愣。
她要看清谁的心?
这雾有形又无形,蕴含其中的强大灵力把简苏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天地颠倒错乱,白玉铸成的地面如水般涌动起来。
简苏只能感觉到一双手不轻不重在她身后推了一下,她便重重坠入泛起波澜的地面,随后被吞没。
在最后的一刻,她抱着小尘,竭尽全力扭过头,看清了雾中人一闪而过清晰的脸庞。
眉目舒朗,俊逸清隽,他靠在一片雾里,浅笑着望向简苏,好似春风拂柳。
和壁画男主人长得一模一样的长相。
简苏不认识他,但也不妨碍她被迫接受自己又被坑了一把的事实。
实在是流年不利,她哀叹了一声,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灰尘,揉了揉眼,对面前景象一惊。
华灯初上,繁华盛景绵延而去,华街热闹非凡,小贩走街串巷。
她摸着自己质地极好的男式华服,不死心地在自己身上多扒拉了自己,最后泄气发现自己好像真成了个女扮男装的。
小尘不知道去哪了,她掀了掀眼皮,一眼就瞧见面前花楼上的牌匾“承露楼”。
简苏:“……”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转身就走。
“苏公子怎的走了去,奴已经等您好久啦,云宸啊今儿听说您来,都特地为您候着了。”
浓妆艳抹的妈妈桑扭着腰,甩了甩香气浓郁的帕子,好似根本没发现简苏女扮男装,自然而然就贴上了简苏的手臂。
简苏浑身一僵,拿不准主意,苏公子又是何人,心道她这是借了别人的身份吗。
妈妈桑亲亲热热一路引着她入青楼,进了个上好的房间,还寻了两个低眉顺眼,瞧着就乖巧的少年陪着她。
简苏更沉默了,这还不是一般的寻欢作乐的青楼,还有小倌呢。
葡萄滚圆又莹润多汁,简苏一嘴咬碎了葡萄,心里盘算着怎么溜出去。
伺候在旁的少年偷偷瞧着那沾了汁液后水红的湿润唇瓣,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俊俏的客人真的很少见呢。
简苏察觉到那热情的视线,轻咳一声,把人赶了出去,只道自己是累了想休息一会。
少年不舍地扶着门槛,走之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委婉地提了句:“杂役处昨夜才走水,有一批杂役暂时被安置在了南楼,杂役粗鄙不堪,公子金枝玉叶,您若是出去寻云宸公子,可以避着走,免得被扰了兴致。”
简苏对什么云宸公子不感兴趣,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人前脚一走简苏后头就溜了出去,自己套的这皮身份估计很高贵,楼层四周都没什么人喧扰。
也不知道怎么设计的,她在这承露楼绕了半天,愣是没找到出去的路。
这一走就不知道走去哪了,她突然停下来,望着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还未干涸,显然是新的。
越往前的地方血迹越来越多,漆黑的角落传来拳脚相向的声音。
“我让你不识趣,你不过是个低劣的妖族,让你多干点活怎么了,你还端上架子?!”
蜷缩在角落的少年狐耳一晃,听到逐渐走进的,不急不缓的脚步声,阴郁的眼底划过一丝诡谲。
几个杂役都是人类,自然没有妖族那般耳目灵敏,继续对着少年拳打脚踢。
“真是晦气,吵死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少女冷不丁地发声,语气不满。
几个杂役回过头来,脸上闪过惊恐之色,争相跪在地上磕头:“打扰了大人您的清静,奴们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简苏掀了掀眼皮,只看向角落里那个少年,顿时愣住了。
她曾无数次想过小尘长大的样子,但是都没什么真切的感觉,而这次她好像摸到了什么。
狐族少年嘴角挂着血,虚弱靠在墙壁上,细碎的白发半遮住那双漆黑的眼睛。
他本来没什么兴致去探究这个看起来很爱管闲事的贵人是谁,但是对上那双有些怀念的眼神后,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恶意得到了浇灌,在心底疯狂抽长。
你在透过我的脸看哪个故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