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喜不喜欢戏曲?”
“你打鱼也辛苦,赚的还不定有我爸妈的早餐档多。我跟你说,我看过我爸以前做工地外包工,城中村日结工什么的,好累人。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呢,我爸回家只讲好玩的事。所以……这种东西,我没法安心花别人钱。”
黎斯叹了口气:“我是别人么?”
“除我自己都是别人嘛。”
“那就自己赚钱。”
“赚了也攒起来,总有地方要花。”
“海恩。”黎斯撑起身,把向海恩的肩膀揽在怀里,“哥跟你说,有句话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连大胆想的环节都没有,就把以后框死啦?”
“那我怎么大胆嘛。”
“至少别十四岁的仔跟四十岁大叔一样,你说对不?”
远处灯塔的光挥舞而过,向海恩的眼睛掠过淡淡的光影,状如新芽初生。
想做的事情有很多,各种各样的渴望他都习惯了抑制。但如果,在一个小小的寒假里“大胆”一下……应该也能被允许吧。比如练台步,学伴曲,比如参加剧团演出,学更专业的戏。
从买一只尺八开始。
他也许,永远无法像黎斯一样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
“对了,”黎斯说,“你现在大了,一起出近海吧,趁禁渔期还没到,卖鱼做做生意。我还挺喜欢这个行当,有技术有团队的话,以后捕鱼营生也不错,对吧?”
……
向海恩没说对,也没说不对。
结果,是挺不错。
气温回暖,海水湛蓝,泛着粼粼水光。向海恩弯腰半蹲,上了黎家的小渔船,扶着发动机开关,掀起斗笠望向天空。
白日晃眼。杨书源在他身边,被船晃得鬼哭狼嚎。
很不错,团队散装,技术狂野。至少大海的景色依然那么美妙。
“杉哥,那个姐姐呢?”杨书源坐在船板上,两手抓紧船舷,指关节和脸色都是白的。
“不能让许叔知道她跟我出来玩,她干脆不出来了。”
“很好,要记着你们现在是分手状态哈。”黎斯迈开长腿,轻盈地登上船头,“这个万瓦灯泡我一秒也当不下去了。”
“是我的错觉吗,黎哥?我好像品出那么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
“谁让你们一天到晚狗粮跟不要钱一样,恩弟不在,阿灵不在,就霍霍我一个。”
黎斯卷了袖,渔网从桅杆的固定钩上拆下来,用粗麻绳在网端系两个重垂,重垂又以细麻绳连接转轴。启动发动机。
“坐稳了。”
螺旋桨突突飞转,小渔船驶进养殖场,海风扑上了脸,冷,还有点疼,头发向后扯成了波浪。
向海恩还没来过这么远的地方,往后瞧,岸线都不见。只见到青叶山峰峦连绵,青翠欲滴,山顶点缀灰的祠堂、红的神庙。山峰两头是海堤,两道长堤将浅海围作养殖场,只露一个通往近海的巨大豁口。
一船人,有两个第一次出海的仔,黎斯便滔滔不绝,讲着养殖场的水底到处是渔民给鱼蟹做的小房子,用贝壳或是珊瑚礁简单搭制。还会撒放营养食物,控制天敌数量,保证食物链平衡,是人工维持的优质自然环境。
“那是自然还是人工呀?”杨书源捂着风中凌乱的头发问。
“本质上还是人工。”黎斯从船头回过头来,清爽的短发在风中颤抖,“只不过……《楚门的世界》看过吧?大约就是让那些鱼以为自己找到了宜居的自然栖息地。吃得心满意足,心情自由自在,这样的鱼肉质非常鲜美。”
向海恩专心听着,眼睛一眨不眨。黎斯在他心里至今未变的一点就是“什么都懂”。读书作文和种地捕鱼,他都懂。
“那近海呢?”向海恩问。
“近海一部分鱼沾了养殖场的光,肉质还行。远海就一般啦,野生野长,鱼要么瘦小,要么练出一身腱子肉。”
说到腱子肉,向海恩下意识捏捏自己的肚子。
没好好练过,但还行。再看看杨书源、韩镇杉,最后瞥见黎斯被海风掀起的衣摆,衣服下是结实起伏的腹部。
还没数几块,船只拐弯,衣摆被吹向另一方向,遮上了。
他嘴角一撇。
“恩弟。”
向海恩一激灵:“啊?”
“你和书源,把细的绳子绕转轴上——阿杉,来推。”
成团的渔网很快推下水,接着推重垂,帮助渔网沉下海水深处。
“差不多就收网——恩弟,怎么了?”
向海恩感到肩上两下拍打,回过神时,意识到自己正望着黎斯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