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稷邺只管哭,不答话。
刘玚举起巴掌,手臂颤抖两下,拿出帕子替他擦脸,温声道:“乌阳国书上没替和亲之事,是不是你出的馊主意?”
刘稷邺还是不答话。
“你想让阿音离开望京,远离朝堂,这些我都能理解,但乌阳是敌国,你替乌阳人说话,要朝臣怎么看你?”刘玚稍顿,“这腿伤也算因祸得福,朕要让满朝尽知,朕的儿子,是为大越国威而受伤。”
刘稷邺吸着鼻涕:“你说了那么久,那些个文武,有谁听我的?”
想到朝堂上文武同心的场面,刘玚脸色一暗,只道:“朕是皇帝,以后的事如何安排,最终还是要听朕的。”
暖炉熏得殿内闷热,座屏后的锦帘无风而动。
***
洛闻音抓出把草料,对来人道:“告诉皇姊,以不变应万变。”
朝上她没要封赏,只讨来这匹黑马,养在马厩里和踏雪作伴,还给取了个名字,叫逐风。
踏雪是她的坐骑,浑身雪白,没一根杂毛。不知是不是毛色的缘故,两匹马相见,分外眼红,看不上两眼就相护吹气,与人只能将它们分养在两个棚子里。
洛闻音喂完马,坐在草垛上看夕阳。
除了刘稷邺,没人能想出让她去和亲这种蠢主意,刘玚能看出问题,又轻轻放下,当真是偏心偏得没边,不怪刘娴君风声鹤唳。
晚上她没用膳,沐浴完躺榻上看名册。
还没看几个字,堪比更夫的人准时到来。燕岚因功被擢升为药丞,一跃成为尚药局二把手,并得到御赐的金腰带,可以随时请命面君的特权。
洛闻音不说祝贺的话,拖长语调道:“和亲没去成,是不是很失望?”
章台上那番慷慨陈词,令她气不打一处来。大越几十万精锐,不需要牺牲女子的半生换取和平,还自愿赴乌阳,这不是看不起安国军吗?
临时想出这办法,燕岚是在赌,可赌赢了更难办,惹得人不高兴,得讨巧卖乖去哄。她叠手在身前,老实巴交地缩头,扭捏道:“我、我就是想知道,殿下会不会留我。”
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每天往返于皇宫和安国府,见一次洛闻音,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刻在她的日程里,成了基本的生存需求。
她只想窥探一个人,却在不经意间把那个人刻在心底。
有时候,人的确可以很肤浅,会为美色低头。
把脉时,看着那张侧脸,某些情感或许发生了变化。燕岚说不清,她亏欠了人命,想要留下来,用足够长的时间去偿还。
“你竟敢算计到我头上!”洛闻音说得狠,心情反而舒缓了不少,她扔下名册道,“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不赞成和亲,无论是谁,我都会留下她。”
这人虽然胆大包天,起码还能识时务。
燕岚眼神闪烁,蹲在她脚边,弱声道:“臣想恳请殿下,不要将臣推开,更不要将臣嫁出去。”
洛闻音的太阳穴跳得欢快。
所托非人,转头就被皇后给卖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说实话。”她毫无感情地道,“你整天往我府上跑,谁知道你安什么心,不如找个人把你嫁了,免得没事来烦我。”
燕岚心凉了半截,丧气道:“殿下就这么厌烦我吗?”
就算是大夫和病人,持续见半个月,也该生出点医患之情。
洛闻音道:“不知道。”
比起府里那几个唠叨的侍医,燕岚并不惹人厌,还相对讨喜,但这人有个毛病。
她摸着手指道:“你没分寸。”
燕岚心里回暖,拿出新买的银丝糖,掰下一小块,笑道:“那我给殿下赔罪。”
洛闻音还没抬头,嘴里就被塞进了东西,酥香抿化在唇齿间,不算太甜,味道极好。
“知道殿下不爱吃糖,特意叮嘱过店家,只放了一丁点儿糖。”燕岚得意地举起油纸包,“吃这个心情会变好,殿下先吃一点,我们再继续聊。”
古里古怪,必有猫腻,洛闻音盯她:“你要做什么?”
燕岚放下油纸包,斟酌道:“我,有话对殿下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