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周儒生正靠在院墙边,强忍着急促的呼吸,听着许凛重新合上屋门的声音,才弯腰撑着膝盖任由自己大口呼吸。猛地一口冷空气入肺,一股凉意直达全身,浇灭了原本因为激动而升温的热意。
他忽然感觉有些脱力,沿着院墙滑坐了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明明也是来看阿竹的。
许凛是在月亮高悬的时候回来的。
推门一进去,就见周儒生呆呆地坐在床边,许凛脚步只是微微一顿,接着便走过去,“有没有好好喝药?”
周儒生老实点头,难得这么安静乖巧。
许凛挑了挑烛心,让烛火亮上了几分,足以能看清周儒生脸上的表情。“伤口上药了吗?”
周儒生心里一紧,他忽然对许凛知道他被阿娘罚而觉得紧张,握拳又松开,嗫嚅了很久,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
许凛靠近,拿起床边桌案上的外伤药,“把衣服脱了,转过去。”
周儒生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解了腰带就转过身去,把散落的发丝挽到前面,任由衣领下滑,最终露出满背的红痕。
他等了很久,也没见许凛有上药的意思。
周儒生明显感觉到有一股视线正盯着自己的后背,但许凛却迟迟没有动手,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背上忽然有了温度,药草的香味弥漫开来,背上泛起了一股清凉。
但周儒生却并不好受,因为许凛的视线还在,药膏所过之处都泛起丝丝痒意,像是蚂蚁再爬,随着脊背爬上大脑,让他不知觉弓起身体想要躲避。
他忽然听到许凛开口说:“我同母亲说了,阿竹养好身体就会回到墨玉轩。”
周儒生忽然觉得原本在身体上攀爬的蚂蚁开始细细啃咬,他猛地把衣服带上,没再把那身红痕暴露在许凛眼前,他说不上来的心虚和恐慌,低着头不敢看许凛。
小屋里面的交谈声仿佛再一次响起,他不想成为许凛口中的是非,但背后的伤痕好像在狠狠打他的脸。
许凛没有放过周儒生难看的脸色,却误以为他是在担心以后还会不得自由,“以后你想出门就和我说,我来安排……”
周儒生忽然问了一句,“如果只有靠人安排才能出去,那以前我不在,你该怎么出门。”如果不仔细听,没有会察觉尾音正颤抖得厉害。
许凛一愣,喉咙里泛起了丝丝苦意,“我本身就不喜欢热闹……”
“以前阿娘也打过你吗?”
良久许凛都没有出声,久到周儒生以为不会得到回答。
“没有。”
“那……”
“阿生。”许凛打断,声音冷得周儒生一颤,他在此刻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一样,他的骄傲不允许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也像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许凛缓和了语气,只是依然生硬,“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许凛动作利落地铺好地铺,没再看向床上还在呆愣的人,自顾自躺了下去。
就这样没有人再开口,室内忽然一片安静。
周儒生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被许凛冷冽的语气惊住了。他看着许凛眼底的青灰,最终没忍心打扰。
无法,他吹灭了最近的烛火,屋里瞬间只剩几分月光洒进。
他看不清许凛的表情,坐了一会儿也侧躺了下去,看着那抹模糊的身影,听到床下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周儒生轻声开口:“对不起。”
月牙西沉了几分,月光也从窗台上向里延伸,爬上了许凛的侧脸。
他睁开眼睛,抬手挡住了眼帘,从眼角滑落的泪水说不清是被月光晃了眼还是因为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