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可卿大概也没料到,自己前一天刚去姐夫家想为继子谋个大好前程,次日吏部的任职调令就下来了。出任北望陂的县丞,那地方在周国的边陲之地,外有敌寇,内有匪患,实是个很多人塞银子通关系,情愿丢了官身也不愿去的险恶之地。
徐家人接到任令,在搞清楚那是个什么地方后,关上门先哭了一场。
吏部催的急,限令两日内必须出发,催命似的。
徐应甚至来不及和昔日交好的同窗告别,急匆匆上了路。
走之前,还特特约了一人,那人先前同他说好了等他高中封官就允他去家里提亲,前些日子大国寺上香,还眉目传情。如今听他被调任北望陂,惊诧之下,态度急转直下,又说:“你不是说你继母娘家如今也来了京城,还同将军府有了恩情,你去求他家啊,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又帮不了你。”
徐应看不出姑娘的怨烦,心有期待,“吏部调令已下,现在想更改也来不及了。只等三年任期满,才有机会回调。我是想问你,咱俩的事能不能先定下来?时间是仓促……”
姑娘大怒,声音陡然拔高:“咱俩有什么事?你莫要胡言乱语,我和你之间清清白白。”
徐应盯着她,半天回不了神。
姑娘皱着一张脸,声音低了些:“家里已为我相看了好几位郎君,父母还没定下到底选谁。你既已决心去北望陂,那是你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切莫跟任何人提起我,省的坏了我名声。”
忽地,一阵杂乱声响。
徐应看一眼姑娘,男子气概,有回护之意,奔上前来,拨开树丛,“谁?!”
木芙蓉将头上的草帽往脸下拽了拽,试图挡住尴尬,她是万万没想到,出来钓个鱼,也能撞破人家幽会。她只来得及身子往后一仰,尽量让自己躲在邻近的树丛后。只盼着这二人说完话赶紧走,谁知鱼儿却在这时上了钩。
姑娘不再多留,掉头就走,很快消失在绿荫长堤的水岸边。
除了微微风声,四下一片寂静。
徐应仰面望天,心下悲凉。
木芙蓉发现另一个鱼竿有鱼咬钩了。紧接着又是嘈杂的响动。
徐应垂眸看她,深蓝色粗布衣裳,上褂下裤,头戴草帽,脚蹬黑布鞋。任谁看了,都会以为她是个田间地沟的野小子。
第一次见她,她就是个完全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我见犹怜的长相,声音细细的,弱弱的,举止端庄,规行矩步。
可自从她来京城后,每次遇见,都一再打破他的认知。
看来,人果然有多面性,就像他刚刚失去的心上人。
明明先前一直表现的非他不嫁,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表哥,你要是没事给我看一会鱼竿呗,钓饵没了,我去那头挖一点饵料。”木芙蓉笑着问他。
徐应看她笑脸,只觉刺眼,明明才见证了自己被甩,居然还能当着他的面,笑得出来,真是个没心肝的!
“好。”他还是应下了。
木芙蓉就高高兴兴的左手小篓子右手铲子,扒树根,翻石块去了。
徐应双目无神的望向湖面,心如死灰道:“我不会钓鱼。昔年友人约我去他家鱼塘垂钓,他们每一个都是满满一篓,只有我颗粒无收。”
木芙蓉闻言笑了,扬声道:“表哥,你可听说过物极必反否极泰来这句话?你刚失去了最爱的姑娘,对于年轻人来说最大的苦痛莫过于此了。换句话说,其他地方,你要走运咯!”
徐应气得!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想打人。
他正要站起来说不钓了,他要去喝酒浇仇。忽地浮漂动了下,紧接着鱼线被扯远。徐应陡然一个激灵,激动起来:“表妹,鱼咬钩了!鱼咬钩了!”
木芙蓉:“你快把鱼竿拿起来啊!”
她今日带了两根鱼竿出门,偷懒,做了两个架子架住鱼竿。
徐应手忙脚乱,一条硕大的青鱼甩着尾巴被扯了上来。
徐应哈得大笑,急忙往后退,身后有高出来一块的土坡,绊倒了他,鱼也摔在岸边。
“表哥!快快快!别让鱼跑了!”
徐应心下大急,慌张去捉。青鱼劲大肉肥,徐应宽大的袖子沾满了泥才将鱼捉住,抱在怀里,“表妹!鱼篓!鱼篓!”
木芙蓉已快步跑来了,将鱼篓从水里提起来,水溅了一身。
徐应将大鱼放进去,又低头去看,嫌弃道:“怎么才三条,我钓的一条抵得上你两条还不止。”
木芙蓉:“我才放下鱼钩,你们就来了。”
徐应:“……”
经这一闹,徐应郁闷的心情散去不少。
木芙蓉给鱼钩穿饵料,徐应看得面皮一皱一皱的,肉肉的白胖虫子被木芙蓉捏在手里,两头对穿,还在蠕动。
徐应:“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