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
许星河是在时钟快指到零点时才回的家,彼时我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机里播放的猫和老鼠。
听到门厅的动静,我伸长了脖子看许星河:“那老李一直缠着你吗?”
许星河不回答,将我那件满是漆污的工作服放在矮凳边,又从他身后将我原本搁在幼儿园里的墙绘工具桶搁在矮凳旁。
我快速下沙发,来到门厅。
许星河坐在矮凳上,低头换上我早早地摆放在门口的拖鞋,挡住了我去拿工具桶的路,也让我看到了他早已被汗浸湿的长衫。
我后退一步,背靠在门厅柜上,低头说:“我找了个能给我开实习证明的兼职,顺道也能赚点钱。”
许星河将沾满灰尘的鞋子藏进门厅柜下的缝隙中,平淡地回答我:“实习证明我随便找个公司就能帮你开,家里不需要你来挣钱。”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我默默地转过身,往卧室的方向去。
许星河在背后说:“厨房有煲汤和米饭。”
我自顾自点头:“吃过了,给你留了些。”
许星河不再说话。
零点已过去半小时,卧室外的灯才全熄了。
我赶紧关灯,毯子盖住半边脸,偷偷往卧室入口的方向看。许星河走进卧室,拐进入门左侧的步入式衣帽间,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套搬家后不久我为他新买的睡衣,进了衣帽间对面的浴室。
过了一会儿,许星河出来了。
许星河没有往我这边来,而是又往衣帽间去。
好一会儿没等到许星河,我从床上起来,进了衣帽间。
衣帽间竟已空无一人。
我重新开了卧室门,只见卧室隔壁的书房亮起了灯。
许星河戴着无框眼镜,一只手支着头陷在皮质椅里,面朝书桌上安放的笔记本电脑。
现在美丽国是下午,电脑里正在外放英语语音,许星河显然是在工作。
许星河见我来,对我低声说:“快去睡觉。”
表情是一贯的平淡关切。
我掩上门,沏了杯百合花茶,再次来到许星河身边。
许星河正在用流利的美式英语发言,随意搭在太阳穴上的手随着偶尔皱起的眉头轻点。我将茶放在电脑鼠标旁,窥见笔记本屏幕播放着类似于股市变动的视频。
感觉到许星河将目光投向我,我连忙收回窥探他工作的视线,朝许星河用口型说显而易见的废话:“你换了个新电脑。”
许星河当然得换了,上个月在亚湾岛我把他的电脑摔得四分五裂。
我正要离开,许星河一只手拉过我的手腕,一只手拿起茶杯。
许星河喝了口茶,将茶杯放回原位,交叠的长腿放下。我手腕上的力道往他的方向收了收,我迅速整理了下头发,顺势在他膝上坐下。他下颌抵着我的肩膀,将电脑屏幕里缩小的会议界面放大。
原来是个15人的电话会议,没有开视频,只有头像和姓名显示。和很多人用正装照做头像不同,许星河的头像是简单的一个XU字,姓名为Leo-Xu。
就着电话语音,许星河问我:“怎么还不睡觉?”
我嘀咕:“显而易见,我在等你。”
许星河低低地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探到我手心轻捏。我不再看屏幕,蹬掉拖鞋,跪坐在许星河两膝之间,侧身紧贴许星河的怀抱,脸贴上许星河的颈窝。
我问许星河:“你们公司有多少人?”
“如你所见,十五人。”
“这个公司里,你排第几?”
许星河低下脸,在我耳边清晰地说:“我是老板。”
说这句话时,许星河唇角微微地扬起。
“……陈非池呢?”这么厉害的吗?
许星河上扬的唇角收起:“他与你无关。”
“……那你们做什么工作?”
“帮人做天使投资。”
“……噢。”天使投资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帮富人打理资产,让钱生钱,我们赚佣金。”
“原来是这样。”似懂非懂。
“上次你说小赚一笔,赚了多少?”我试探。
许星河柔软的双唇摩梭我脆弱的耳,惹得我耳朵一阵阵发热,蔓延到脖颈。尾椎骨处被抵上欲.念,引得我整个人发烫,我禁不住想逃,却被他的双臂桎梏,无法动弹。
许星河嗓音里带了淡淡的笑音:“你查一查你的购房购车合同和你名下的存款不就知道了?”
我小声说:“许星河……”
“嗯?”
“我知道我们不缺钱,但是我想工作。”
许星河回答我:“不要本末倒置,该上学的时候就要好好上学。”
他揉我虎口处的薄茧,补充一句:“工作不好。”
我手心收紧,禁锢许星河的手指,阻止他令我肌肤战栗的的动作:“我这点茧都不算是毛病,是你大惊小怪。你自己是个工作狂,却觉得我去工作不好。”
许星河说:“我不是工作狂,我不爱工作。”
我沉默。
我初中时,我母亲卷款逃跑。为了养我,许星河放弃了考上的好大学,回去重读一年,同时打工挣钱。
也是。
许星河过早因为生活所迫才工作挣钱,怎么会热爱工作呢?
我认真地问许星河:“那你爱什么呢?”
换着我双臂的手收紧,我仰头看许星河,见他侧着脸,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