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呵呵陪着笑。银屏清亮的声音含笑道:“行远最是争强好胜,在这位公子面前竟然讨不到半点便宜呢。”
杜敏凑近我耳边小声问:“叔权哥,子上哥会赢吗?”
我不好说。从我的观察看来,司马昭和马越的实力应该在伯仲之间,两人不是全力搏生死,很容易陷入僵持,谁赢都不意外。
不过两个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银屏点评马越“争强好胜”,而司马昭也是个不愿服输的,一直僵持容易激起双方的好胜心,难免容易出事。
我暗中摸向腰间的钱袋,悄然摸出两枚铜钱扣在掌心,仔细盯紧了战局,趁着环首刀与铁鞭彼此架住互不相让,倏然出手,两枚铜钱几乎同时飞出。
“叮、叮”两声,铜钱分别打在刀身和鞭柄上,司马昭和马越便再持不住兵刃,一刀一鞭分别脱手,掉落在地。
“到此为止吧。”我朗声道,“两位都是少年英雄,不分伯仲。点到为止,莫要伤了和气。”
我能看出他们两个出招已经有些认真起来了,赵统说不定也看出来了。被我分开之后,两人互相对看一眼,慢慢从情绪激昂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司马昭率先拱手行礼:“承让。”
马越回礼道:“领教了。”
司马昭随即弯腰拾起环首刀,双手奉到赵统面前,恭恭敬敬道:“多谢将军借刀。完璧归赵,请将军检视。”
赵统接过刀,象征性地扫了一眼,称赞司马昭:“公子一表人才、身手了得、谈吐儒雅,赵某眼拙了。”
司马昭垂首道:“将军过奖。”
马越哈哈笑道:“长得白白净净,力气却大得很。像你这样的人,跟着人家经商实在浪费。不如留在赵将军麾下,做一番顶天立地男子汉大丈夫的事业!”
我嘴角一抽,这是挖角么?竟然想要把司马家的二公子留在蜀汉做官,实在是非常有想法了。
几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我忽然感到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回头一看竟是银屏。她的神情严肃中又有一丝沉郁,盯着我若有所思。
我脑子转了转,忽然觉得可能有点不妙。我刚才用我的飞石手法击出那两枚铜钱,无论如何都算是露了一手。银屏会不会想起十年之前,那个曾经叫做赵乐、与她的兄长相交甚笃的青年也有这一手绝技?
这顿晚宴赶在宵禁之前结束,也不知道吃了些什么、谈了些什么,稀里糊涂的。好消息是走的时候,不论赵统还是马越,对我们的态度都亲切了不少。司马昭那个没心没肺的,跟豪放的马越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俨然一副马上要去人家那边上班的意思。
就……挺活泼的。到底是年轻人啊。
银屏将我们三人外加赵统等两人,一齐送出府外,叮嘱他们护送我们回客栈。我客气推辞,银屏坚持这是“地主之谊”,我便默许了。
一辆马车坐不下五个大男人,银屏便安排了两辆车。我与赵统上了其中一辆,另外三人共乘另一辆。这安排一看便是有心的。
我干脆主动出击,客套几句、感谢了今晚的关照之后,我主动说道:“赵将军与薛掌柜一家很熟吧?今日之约,是薛掌柜专门请将军前来坐镇?”
赵统点一点头:“我们两家世交。我的长姐嫁与银屏长兄,育有一子。关家父兄早逝,银屏虽然英武飒爽,毕竟是女儿家,招了上门夫婿却又早早守寡,满门孤儿寡母,日子是有些艰难。”
我心下凄然又愧疚,不敢说话。不过赵云的长女嫁的是关羽的长子,这样一说我确实好像有些印象的。但我在成都总共只待了一年,又是外男,跟关兴的嫂子是没见过面的。
“凭借一己之力支撑家门、协助嫂嫂、抚养幼子,银屏的魄力风姿实在令我等敬佩、倾慕。”赵统感慨,“家父常说,叫我不可忘记故交,时常走动来往。赵某虽然已经婚配,妻子了解其中关节,并不介怀。”
我勉强笑笑:“将军少年英雄,原来已经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了,真是令人称羡。”
赵统的笑意变得柔和:“去年才刚成婚,尚未有所出。不知夏公子……”
我自信地回答:“定情多年,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赵统立刻向我道贺。我装作春风得意,心想反正天高皇帝远,在这里随我怎么说。我可是半个字都没说谎。
到了客栈外,两辆马车先后停下,大家互相道谢道别。忽然杜敏一声惊叫:“叔权哥!那些是什么?”
大家都被他吓到,一齐看去,只见墙根处一大群黑乎乎的东西在迅速移动,发出吱吱的轻响,竟然是一群老鼠,整整齐齐在奔跑,黑夜里看起来像是奔涌的流水。
“不过是鼠类罢了,真是胆小。”马越不以为意道。
我看着那群老鼠,不知为何,却无法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