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这一路都走得茫然若失,脑子里好像走马灯一样久久无法规整心绪。
如果再找不到秦招司的踪迹,他甚至想让手下的人地毯式大肆搜寻秦招司的下落,可现下正是动荡不安的时候,这样做又未免太过显眼招摇。
谢怀烦躁的摸索着口袋,想从里面摸索出一支烟,手放进口袋里又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再抽过烟了,于是本就不安的心绪变得更加心烦意乱。
也是此刻他才意识到,明明连蒋饶都认同他与秦招司关系要好,可直到今天他才发觉,他与秦招司根本没有除了他这个人以外的其他联系,以至于他连确认秦招司死活都无从询问。
想到这里,谢怀只觉得头疼,大概是许久没有休息好的原因,连带着耳边都跟着传来一阵阵的杂音。
谢怀认为他是耳鸣了,下意识的揉了揉太阳穴,又意外的发现那阵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隐约听到几声“反对剥削压迫”的呐喊,声音渐近,谢怀猛的回头,顺着声音逐步过去,穿过几条幽深的小道,那阵声音的来源才终于出现在面前,是一支项背相望的队伍,草草看去一眼也足以有数百人,还没等谢怀站定,面前就如雪片般飞落下几张纸信张。
谢怀抬手,接过面前一张飞纸,纸张上的字是手写的墨笔,力透纸背,仿佛写书人的那股子赤胆忠心都通过这些字深深印在纸张之上,谢怀扫了一眼那些字,大多都是他们此刻宣扬的口号,和反对不平等条约的文书,却仿佛又比他们此刻的声音更有力量感。
站在围观的人群之中,谢怀将手里的信纸平整的折了起来,小心的收进了外套的口袋之中。
他想起杨猛给他的忠告,让他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快镇压住这场暴动,平复民心。
没有到上海的时候,他听到上海街头一片混乱,确实打算弹压,可现在他却突然有些纠结不下,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顺着围观的人群走了几步,谢怀突然在对面的人群里看见一张有些面熟的脸。
那是高呈。
他正环着手,站在人群后不起眼的地方,倚靠在墙边,望着高声走过的队伍,面色沉重。
谢怀蹙眉,他虽然与高呈会面的次数不多,但他从没见过高呈那样的沉重模样,况且无论最初出于什么原因,高呈帮过他,谢怀揣测他或许和日方并不是一路人。
高呈太过认真,并没有察觉到谢怀此刻正盯着他看,直到队伍走过那条街,街边围观的人逐渐散去,高呈才如梦初醒般的直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西服衣袖,正要离开。
抬眸间,他目光对上了街对面的谢怀,惊讶之余,又很快掩过之前那副沉重的面容,换做平日里那套交际似的柔笑,大步跨过街道,走到谢怀面前。
“司令得胜而归了。”
“高先生在松井寺下跟前,想必早就知道我的行迹了。”谢怀笑了笑:“私自和我交涉,不会惹麻烦吗?”
高呈愣怔了半秒,而后笑着回应:“您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个翻译而已,与司令打个招呼,怎么谈得上惹麻烦,况且听说司令回来,松井先生还要备礼登门拜贺呢。”
谢怀挑眉:“一些小插曲,就不劳他记挂了,不过他要是想登门也好,我倒是想问问,日方的资本工厂是做什么闹成这幅局面。”
高呈讪笑,不做回复,谢怀也不指望从高呈身上探出什么信息。
见他没有回应,谢怀当然也没有追归究底的打算,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又突然回身,如同碰运气般询问。
“高先生一直在上海,应该知道豫园前几天失了火?”
高呈闻声点头,想必那场火上海没有人不知道。
“劳驾问一句,你知道秦小二爷的下落吗?”
“抱歉。”高呈垂眼,有些歉意地摇了摇头,而后又像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小二爷有一位朋友,应该知道他的行迹。”
谢怀得到回应眼前一亮,忙问那人是谁,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