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琳和杰克闻声看去,是不远处一位漂亮的女士在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杰克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朝她点点头,扭头对乔琳解释道:“是我妈妈。她在叫我过去。我们该走了。”
“哦!好——好吧……”乔琳把自己没想清楚的那些话咽了下去。她的目光从杰克脸上移开,直直坠到了地板上,像是脚下老旧失修的木地板突然长出了什么新花样。过了不知几秒,她才嘟囔着说: “所以,就这样了?”
话语间含糊的意思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可眼前的黑发男孩却感觉自己能了解她每个词背后的含义。“嗯,”他低声说,“我得……”他的话音也隐没在他的唇舌间,没能真的传进乔琳的耳朵。她不得不再抬头睁眼看他,好像这样就能听得更清楚些。
看着她漂亮的蜜色眼睛,杰克就像是一时间被谁偷走了舌头,一个词都吐不出来。
看着男孩眨眼间就涨红了的脸,乔琳忍不住眨了下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没刚刚那么难受了。懵懵懂懂地,她好像对他要说的话有了一些预感。
“乔,”杰克飞速咬了一下脸颊内侧的肉,好让自己说话顺畅一点,“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对吧?我会……我保证我会给你写信的,我们是朋友对吧?就,千万别忘了我,好吗?”
乔琳抿着嘴,缓缓地点了下头。“当然,”她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回答,“当然,我不会忘记你的。”
“杰克!我们的车到了,该走了!”
杰克回头看了一眼催促他的母亲,像是瞬间下定了决心。他看着乔琳的眼睛,低声说:“我得走了,乔……”他随即飞速抓起了乔琳的手,把刚刚一直攥在手心里的东西猛地塞进了她的手心。“这是给你的!”没等乔琳再能说出些什么,他就像是受惊的兔子刚逃出猎人的陷阱那样走开了。
乔琳望着他的背影,几乎有点没回过神来。她低头看了看手心里那个硬硬的礼物。
那是枚小小的雏菊样式的金属徽章。
***
有诺埃尔在,大人们放心地把孩子们送上了回家的公交车,自己出去过周末了。
在路上,乔琳坐在车窗边,时不时把攥在手心的雏菊徽章拿出来看看。每看一次,她都会觉得她肚子里像是有成百只蝴蝶在上下飞舞,让她实在无法集中精神,只觉得要被一种混乱的情绪冲昏头脑了。也不知怎么的,她鼻头一酸,眼圈就红了。
坐在她身旁的安吉拉早就注意到了她手心的徽章,终于忍不住问:“乔,那是你的新徽章吗?”
“嗯,”乔琳抿了抿下嘴唇把眼泪逼了回去,“是杰克给我的。”
安吉拉的眼睛一亮,追问道:“那个跟你搭档的杰克吗?”
听着两个女孩在身后窃窃私语,利亚姆忍不住回头看着她们,质问道:“你们聊什么呢?”
安吉拉立刻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乔琳则瞟了他一眼,摇摇头说:“没什么新奇的。”
利亚姆不满地翻了个白眼,他明明就听到那个杰克的名字了!“切,不说就不说!”他气鼓鼓地坐了回去。
见他真的有点生气了,乔琳又有点后悔,坐直了身子,趴在他的座椅靠背上说:“真的没什么,是杰克给我的告别礼物。”
“是什么?”利亚姆闻言立刻回头看向她。旁边正看着窗外发呆的诺埃尔也立刻回头看向了她。
乔琳把徽章展示给他们看。“喏,就这个,没什么稀奇的。”她言不由衷地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怕他们对这件事小题大作。
诺埃尔忍不住微笑了起来,他觉得这件礼物很可爱,小小的白色雏菊代表着的纯洁天真之意,就像是年仅12岁的小孩子们会有的那种感情。但他也有点不高兴,就像是所有哥哥对妹妹有种过度的保护欲那样,他不喜欢任何对他纯洁的小妹妹表现出过分好感的男孩,他们都像是小狗,急着要来啃她。没门儿,这点绝对没门儿,她还是个小孩子呢!
利亚姆则更直白地把这种不喜表现到了脸上,他响亮地嗤了一声,对着徽章翻了个白眼。“丑死了!”他大声地评价道。
这下乔琳急了,顾不上伤心,同样大声地反驳道:“你是不是眼神不好?!它多可爱啊!我不准你这么说我朋友的礼物!”
“可它就是很丑!送你这个的傻瓜肯定不知道什么是漂亮!”利亚姆坚决不愿让步,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两个小孩怒视着彼此,像是两只小牛犊互相抵着彼此还不存在的犄角,谁都不准备让步。这下子理智的大人出面了——
“利亚姆!”诺埃尔翻了个白眼,严厉地看向弟弟说,“你怎么跟乔说话呢?你的礼貌呢?”
虽说利亚姆早就越来越不听哥哥们的话了,但说到底他不是真的觉得那枚徽章丑,他只是不喜欢它是杰克送的。看着诺埃尔板起脸的样子,利亚姆悻悻地鸣金收兵,脑袋往窗外的方向一扭,不再吱声了。
诺埃尔见状无奈地摇摇头,又扭头看乔琳是不是掉眼泪了,这才发现小姑娘跟弟弟一样,都早把头扭向了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她身旁的安吉拉一直紧紧地抿着嘴唇,一会儿看向乔琳,一会儿看看利亚姆,显然不知道在这种冷战的氛围里该说些什么。诺埃尔在安吉拉跟他对上眼神时朝她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微笑,便也放弃再说些什么调解这群小孩了。
乔琳和利亚姆的冷战一直持续到他们都下车。等把两个小女孩送回家后,诺埃尔跟着利亚姆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去。利亚姆闷闷不乐地低着头,踢了一脚路边的易拉罐。诺埃尔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怎么了?”
“没什么。”利亚姆耸耸肩。
“真的?”诺埃尔挑起眉。
利亚姆双手插兜,假装自己什么事儿都没有,倔强地坚持道:“真的。”
“好吧。”诺埃尔耸耸肩。他有心想说点什么,但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利亚姆和乔还都是孩子呢,也许只是他想多了。
利亚姆又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诺埃尔见状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突然意识到他居然长得快有自己高了。他悄悄叹了一口气。“好吧,孩子们长得真快。”他心想。
“明天我能去跟你一起玩吗?”利亚姆突然问。
诺埃尔的思路被他带跑了。“明天我要去工地!你乖乖在家别惹事!”
“切!”
“切什么!”
兄弟两就这么打打闹闹地向着家走去,没意识到1985年的夏天就这么接近了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