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
几尽窒息时,胸腔猛然被度进去一口气,温凉的手被人撑开,双手交叠,有些冒犯,好在他并不清醒。司九婴感到有人拥住他,山岳一般稳稳相托,殊不知那人同他一道,交叠的腕上也有一条红绸,只是除此之外,指尖上亦有错综复杂的红线。
红绸两端,一条新,一条旧,尾部都没在风里,一闪即隐。
那山一般人好像僵住了,突如其来的手抖,却也还能感受到他在上浮。度气并未停顿,甫一出水,司九婴便想咳。
他并不习惯依赖,这让他觉得软弱,但嘴仍然被堵,便生出许多不快。
于是一双眼眸尽是恣意怒气,他猛的睁眼,又是清静肃冷。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晴云松开了手,小心翼翼说了一声:
“没事了。”
这句话就像一记定心丸药,对司九婴有奇特的安抚意味。只有他自己清楚,满腔怒火只在一眼消散,而不是因为这近似安抚的小心。
连他自己都讲不清缘由,他面色有气,眼底神色尽敛。
再去看,只有晴云温热绵长的目光,春池秋水,多了些关切。
晴云说:“一代尊……宗师落水溺毙,是不是有些滑稽?”
司九婴看着两人都湿了个通透,于是面无表情:“别太爱定义,因为根本无人在意。”
他表现的十分镇定,且漠然。
站起来的时候甚至有心去抱晴云一把,把他拖到岸边。
他自以为与平日别无二致,因为心虚,从而更加掩去脸色,但晴云却不似平日那般笑闹他。
他又说:“别装哑巴,还是我梦游跳河让你难以启齿?”
这句话歪打正着,晴云面上的脸色终于松了些。
晴云似是有话想说。
但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斯人往事,遥遥不可谈。他把司九婴的运数改了又怎样?即便想坦白,也是无从下口。更何况若他未看错,司九婴的腕上有抹红。
结过缘,似乎并不轻浅。而自己这条,已经旧了,以前从未见过。
重生之后,他们的关系没那么亲近。多说多问,才有点冒犯。
到现在,似乎有种点到辄止的煎熬。
前世更多的,还是司九婴对他的游说,他挑起话头,他有所倾诉,而晴云则是闭目的少言寡语的那个。
所以其实在晴云心里,司九婴是个话有些微密的有德帝王,他不会有所欺瞒,更不会说谎。
从何说起?从何听起?
不听司九婴的话,他有的是明暗招。
可是听他的话,他就觉得前途黯淡。
晴云于是回答:“是有点难说,毕竟大人还漏气呢?”
“漏气?”司九婴静静看着他。
晴云说:“我一直在想,我修为受阻,你却康健,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
晴云笑了,那抹郁色随着司九婴苦下的脸随之淡去,掩盖暗涌思慕。
“我当真以为你要痊愈了。”他笑吟吟地说:“很多事其实你不用避我,你是一点气力都用不出。”
他说的简洁明了,直中要害。
司九婴高深莫测的望着他,睫毛簌簌垂下来。
晴云长吐一口气,他是坐着,所以还是仰视着的。
“完蛋。”
“……”司九婴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少年的眼神突如其来的灼热,好像到了尽头。
有点虔诚。
“要死了。”
他说的那样轻,蝴蝶振翅般停歇一瞬,悄然消散成烟。司九婴怔怔看着他,脑子里忽然传来尖利耳鸣。
他们彼此没有更多的话,周围却不再安静,有低音如众,吟唱此起彼伏,锁链便似牢笼罩了过来。
跨越河流,跨越山林,直逼河岸的两人。
不过瞬息,司九婴便拽起晴云衣领,带他后撤出数尺之外。而刚才待过的地方,已被轰的不成模样。
晴云抱在司九婴的腰上,手上端着是一方玉笛,纤长莹润,是起剑招式,若不是他坐在地下,也有几分公子剑风。
他吼道:“滚滚滚!都给我滚!”
司九婴还没明白过来这个‘都’是何种意思。烟幕散开,锁链尽头却是各个穿着儒袍的弟子。
手持法典,撕页成符,同满天花雨相映。
而司九婴身后,自暗中走来另一队,应该不能算人,仅是一团黑气盘缠人型,浑身尽数是血气。
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