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算真有三寸不烂之舌,也辨不清了。
但我还是打算最终挣扎一下,说道:“我没见过这东西,我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我屋内。”
不过我这句话并没有多大用处。
罪证确凿,动机充分。全门派都知道穆英英与黎清清不对付。
后续发生的事情,就像自动播放的ppt,剪影一样走完了所有流程。
等我再回神时,已经被关在水牢里,等待最终的审判裁决。
我看到自己的结局了。
诛仙台呗。
果然是殊途同归。
水牢是空旷的,寂静的。
我的双手双脚都被锁链锁住,另一端浸在水里。
池水幽暗,深不见底。我爬到水边,拽了拽链子,很沉,纹丝不动。
我稳坐如钟,静静感受着紧贴着自己胸口的储物袋。早在被带去审判前,我就把家当宝贝都收拾好了。
说实在话,故事里只是模糊写到黎清清加入宗门三年后,穆英英被逐出宗门,但并未给出具体时间。
随着故事的进展,我明白已经到了大概时间段,每天都在担心是否还有明天,是否就是今天。这种感觉就像头上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落下。
所以我一早就收拾好了行囊,把每天都当做最后一天。
幸好他们没有搜身,给了我最后的尊重,我庆幸道。
事情既已发生,就像靴子落到了实地,我心里终于踏实了。
我安心地等待起自己逃离的机会。
我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许多重要的事,但是苦思冥想也无法找回,直到水牢大门打开,我被带去诛仙台前,接受公开宣判,我也没想起来。
是什么事?
这种奇怪的既视感。
我面向着天衍宗所有人,孤身一人站着。
我的背后就是震慑修仙界上万年的唯一至宝,诛仙台。
层层云霭被金色的光束刺破,为诛仙台蒙上了柔和的薄纱,我似乎都能瞧见气流中飞舞的灵气。
被关在水牢里数日后,我的眼睛接触到强光,不由自主地流出几滴泪水。
光敏体质,鼻子痒痒的,让我很想打喷嚏。但考虑到我正在被围观,于是强制忍住了。
即使是处在千夫所指的境况里,听那么多人谈论自己,听着他们宣读判决词,在我看来,也是这近乎六年的时光里唯一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随着对面话音落地,我感受到了身心的解脱。除开解脱外,还有对新生活的憧憬以及对即将到来的□□的苦痛折磨的恐惧。
这些复杂浓郁的情感填充了我的心,把我心中对段同昱,对谢丘禾,对黎清清还有对天衍宗的委屈愤怒都清空了。我的心里没有多余的空位留给这些过去的人了。
或许是距离太远,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恍惚间居然发现对面的人都长着模糊不清又似乎一样的脸。
我看着面目全非的师父走上前,解开锁链,语气中充满了我读不懂的情绪,说道:“你若是低头,我可以保你。”
我听到这话,却像是听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眼前的人就像是试图用尽全身力气试图逗笑我的陌生人。我拉住段同昱的手臂,主动将他带上诛仙台。
我准备好重新开始了,不要再拖了,迟则生变。我怀着期待的心情,等待着段同昱亲手把我推下诛仙台。
就在一片死寂的沉默里,段同昱伸出了手。
就在这一刻,我胸口的那枚项圈变得滚烫起来,本就鲜红欲滴的颜色变得更加耀眼,流出绸缎般的火焰,席卷一切,炽热的风浪几乎要将整个世界都点燃。
于是一切的景象都变得模糊了,斑斑点点地消退着,扭曲着。
我惊讶地看着这虚幻又真实的世界,被烧毁的幻境只余一片虚无的黑,一同回归的还有我失去的记忆。
我忍受着头痛,漫山遍野的赤潮给予了我安慰,那璀璨的火在我身边凝聚拥抱出一个阔别已久的身影。
“原来是你,燕白。”
原来我已经是穆瑛,不再是穆英英了。他想到。
穆瑛捂着胸口,那颗跟随他穿越世界的心脏在强劲地跳动着。说不出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是被人看尽过往的不适应。
燕白扶着他,他的手上还带着火一般的热度,燎在他们肌肤接触的部位。
“幻境开始无法阻挡,我只有伪装成你的物品,才能不与你分开。”他体贴地解释道。
穆瑛咳嗽几声,不甚在意,说道:“没事。本来也要告诉你,这下倒省得我多说话了。”
灰烬洋洋洒洒地落下,终于显露出真实的世界。
此刻他们正处在一处悬崖边。
穆瑛踢落他脚边的碎石,若是方才他真的心甘情愿被“段同昱”推下“诛仙台”,他就真死了。
那株有着明显异常的水仙花,就悬在半空,散发着莹莹白光,在漆黑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圣洁。
竟然已经半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