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下，传来侧边同学一阵阵窸窸窣窣的笑声，马上就放学了，顾长亭生怕林闲渟等铃响又脚底抹油。
她抬手推开门的动静不大，双手环胸，目光沉沉地盯着林闲渟。
听到声响，林闲渟即刻收住嘟囔， “我错了，老师，我再也不笑话你了。”
顾长亭装作暂时没有原谅林闲渟的大肆宣传，认错就能了事太轻松了。
“进去。”她板着脸，冷冷地说。
“那你能不能原谅我。”林闲渟厚着脸皮问。
顾长亭轻嗤一声，微微眯起眼睛，“既然你情愿留在走廊吹冷风，不想回教室，我也不强求。”
“哎哎哎，再吹我真要冻感冒了。”林闲渟故意把右手卡在门缝，赌顾长亭不会狠心把她继续关在门外。
她眉梢一挑，目光落在那只卡门缝的手上，松了松手，回讲台坐下。
林闲渟下午跟常素清约好要去体育馆打排球，此时常素清背着书包在后门走廊等候，不乏有朋友打趣她。
顾长亭没有急着刚下课就回办公室，站在讲台上监督值日生扫地。
再抬起头，视线里就没了小丫头的影子，她还有点话没来得及问。
“闲渟。”她在教室扬声喊。
站在后门的蓝杉，下意识看了眼走廊上的背影，“老师，木头已经走了。”
顾长亭听见林闲渟憨憨地笑声，分明没走远：“喊回来，我有事找她。”
“林闲渟，老班找你。”
点在台阶上的步子，不经被蓝杉叫住，林闲渟满脸不解愣在原地，“啊？”
林闲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抱歉哈，顾老师找我有点事情，要不你们先开局吧，我稍后就来。”
“没关系，我在一楼等你。”常素清随后做出表态，距离熄灯时间还早。
她抱着排球返回，“有什么话刚刚不说，我要去打球了，才肯把我叫住。”
周围的同学都能听见林闲渟嘴上的不满，同时也意味着顾长亭也能。
大部分时间，林闲渟对她说话都是笑嘻嘻的，有时说话还故意带点地方口音，“老师，我很忙得好不好。”
满教室都回荡着林闲渟的大嗓门， “这是你对老师说话的态度。”顾长亭的语气依旧温柔，眉眼如常。
林闲渟咬着下唇，刻意端正自己的态度，“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呀？”
“你跟我出来。”她没有多做解释，转身不紧不慢走出教室。
顾长亭注意到小丫头肩膀上的头发丝，学会了调侃她，“又要去跟哪个女孩子约会啊？谁的头发啊？”
林闲渟：“……”
顾老师什么时候跟她们一样那么八卦，都知道乱说话打趣我了。
林闲渟抓走她手上的发丝，跟自己的头发比划，“我的，我的。”
顾长亭尴尬地抽回手，没再说什么，转而提起：“为什么下午不来办公室，别说你没看见。”
她暗自想着：哪有人放着好心情不要，偏要去办公室忍气吞声找骂听，能躲一时当然是避之不及。
林闲渟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文言文阅读我就考了四分，四舍五入都够呛，我哪来的胆子去办公室。”
顾长亭目光如炬，顺着话说：“你也知道。平常文言文练习课，你是一点不听，光顾着课上神游开小差。”
的的确确的事实，林闲渟嘴唇嗫嚅了几下，却发现找不到理由反驳。
顾长亭瞥了一眼心思乱飞的林闲渟，问：“身上有没有带笔记本。”
“有啊，要做什么？”林闲渟下意识摸了摸背包，有些疑惑。
“给你补习。”她随后走进教室拿起的讲桌上的电脑包。
林闲渟乐意倒是很乐意，毕竟顾老师愿意花费自己下班休息时间为她开小灶，“可是我跟常素清都约好了晚上一起打排球，好不容易有空能跟他们一起玩，能不能明天再补习啊？”
“体育馆不缺你一个人。”天知道顾长亭说话时，心里是怀着怎样复杂纠结的情感。
她不想路过体育馆时，控制不住目光看见林闲渟和常素清嬉笑打球，这画面就像是一根淬毒的针扎在心尖。
林闲渟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两根手指打结，“好容易有人乐意陪我打球，你还要扼杀我的球搭子。”
她双耳明锐地听清林闲渟嘴里的一字一句，她最擅长的就是排球和羽毛球，只是工作之后没时间锻炼。
顾长亭稍作停顿又继续补充：“明天我要出差，没时间。”
林闲渟抬起头从碎碎念中抽离出来，“出差，这次你又要去多久。”
“一个星期。”
“明天是八号，出差一个星期的话，你岂不是不能送我去机场了。”
“有郑校送你去机场还不够？”
“够是够了，就是……”林闲渟拧皱着眉，自己又不是神通广大的神仙，能篡改时间线，有点遗憾地叹气。
她迅速收起难过的情绪，“学生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能不能让我下去跟常素清说一声，让人家一直等着不好。”
“批准。”顾长亭理解地点点头。
.
顾长亭坐在空荡荡地办公室里回复林钦时的消息，她明天早上要作为企业代表来学校颁发奖学金。
可惜她明早没办法亲临现场。
不能坐在台下，亲眼见证林闲渟少年恣意地领取省级优秀三好学生一等奖，送出自己的掌声。
烧开一壶水的时间流走，彼此间的信任也在怀疑中一点点的土崩瓦解。
“解释用的了怎么久，不会是嘴上答应好好的，其实就是演给我看的。”
正当顾长亭准备起身回公寓休息的节点，林闲渟站在门口虚着眼双手耷拉垂在裤缝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经常放人家鸽子良心过意不去，何况常素清一个人等我那么久，就想着天黑了送她一段路去体育馆……”
顾长亭明明在意的要命，还要假装大度。她格外认同小丫头应该的做法，“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
她让出自己的办公椅，招呼林闲渟落座，只见台式电脑播放的幻灯片印着明晃晃的七个大字。
「文言文基础入门」
“非现在学不可吗？”林闲渟生无可恋地盯着电脑，怕什么来什么。
“谁让你下午不来的。”
顾长亭优雅地撑在林闲渟的右手边，右手指尖操控着鼠标，不浓不淡的茉莉花茶钻进林闲渟的鼻腔。
她瞪着眉，眼里傻傻地说：“文言文意为最美好的文章，谁呀胡说八道？”
林闲渟扭过身抬起头，换种角度看顾老师依旧是那么迷人。
“这不是重点。”顾长亭短促地笑了一声，伸出手轻轻掰过林闲渟的头。
随着打印机不断地运作，林闲渟感觉自己的脑子被掏空了，是在数学部连做多分数竞卷都不会产生的疲倦。
林闲渟整张脸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装死，她失去所有力气，再也不想从顾老师口中听到，“这份也做一下。”
顾长亭留意到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十点差五分，“今晚的补习就先到这里。”
小丫头这才松口气，难得见她无能为力，一点招架还手之力都没有。
顾长亭勾着唇角伸手轻轻按着林闲渟的肩膀，“这就撑不住了。”
林闲渟整张脸埋在臂弯里，“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这种行为叫虐菜，拿你的强项攻击我的短板。绝交。”
她提起手提包拍了拍林闲渟肩，温柔地说：“你今晚嘲笑我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别以为我原谅你了。”
林闲渟感觉自己的脑子在冒烟，冷风直吹才得以缓解，“你对我的恶意好大，怀疑你趁机报复我。”
“你就是怎么想我的是吗？”顾长亭微微眯起眼睛，笑笑就过去的事，仅仅只是两人之间的谈资。
她是真心想给林闲渟补习语文，小丫头落下的功课不少，要是长此以往，之后返校定会跟不上学习进度。
林闲渟疯狂地摇头，“你是我见过最负责任，最最好的语文老师。”
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远方高挂着宇宙的星系，她那双动情的眼睛，像月亮，她走到哪，就到哪。
顾长亭忍不住轻笑出声，眼中满是柔情，“应该是最差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