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紧张,我是你的傀儡,只是你的傀儡。”
玉君子抬手抚着她变得僵硬的后背,轻声说道。
她沉默,等着他继续。
“现在夕阳山群龙无首,冬青坡和雪地联邦摆出了合作的架势,看起来问题解决了,但主人真正关心的事情,其实完全没有进展——我们依旧不知道印信在哪里。”玉君子的脸在她的肩膀找了舒服的地方,声音依旧沙哑,却清晰地指出了关键。
苏静轻轻颔首,神情凝重。
她从未忘记过她的目标,但生死威胁下,那个目标似乎离她越来越远。
她寒荒庐的内政斗争血腥野蛮,容不得她痴心妄想。玉君子的话让她再次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一个被银面庐主玩弄于掌心的异乡人。
“如果一直找不到,你有没有考虑过另一条路?”玉君子轻声问道。
“另一条路?”
“你曾经舍弃的那条——海路。”
苏静指尖一颤,魂力丝线应声而断,细碎的丝线消散在了空中。她想看清他的表情,却只能盯着墙上跳动的火光,火焰映照在她冷彻的眼瞳之中。
她想没想过坐一条船直接划回去?
当然想过!而阻止她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真诚给她提出建议的傀儡。
玉君子苦笑,垂眸看着她的发丝:“从前或许是我给了主人不必要的压力,让你不敢坐船回到翡翠城。不过现在,你是否要重新考虑?”
屋内过于安静,苏静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大脑思绪飞转发出的齿轮转动声。
玉君子竟然承认了他的危险性?他一直都在用温柔的糖衣包裹住那些心照不宣的威胁,为何突然转变?只是因为她刚刚那番话?
不,现在先不要去纠结于此。她冷静地推开杂乱的思绪,专注于汲取他话语里的含义。
——他愿意和她一起抛下寒荒庐,丢弃一切责任,逃出这座阴暗的城堡。
这个曾被放弃的念头,因他的支持而重新浮现。她睫毛轻颤,心尖微动,却在喜悦漫上前找回了理智。
“做不到的。”沉默片刻,她最终摇头,声音冷静。
“为何?”他抬眸,长长的睫毛扬起漂亮的弧度,似是濡湿的鸦羽,黑眸深幽幽的。
“磐石和蝶叶舞不会放行。”她垂眸分析,“更何况,我们和雪地联邦达成了默契,马上就要和赤松长老进行谈判,若我们在此时扔下烂摊子跑了,扼住南边通道的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地追杀——我们是逃不出去的。”
下了结论,她忽然怔住。
以玉君子的谋略,怎会想不到这点?那么,他这么问的意图是……
她恍然,指尖抚上他的后颈:“ 所以一切如旧。我做你的主人,你支持我、保护我、指引我。”她微笑,如同一声轻叹,“毕竟除你之外,我无人可依。”
幸好这个姿势看不见彼此的脸。她知道自己的笑容,在他眼中必定依旧虚假冰冷。
修补继续。随着时间推移,疲惫如潮水涌来,精力被抽取一空,头脑内的血管被人胡乱拉扯似得跳动,一抽一抽地疼。
她仅凭毅力在继续,最后几针几乎耗尽全部力气,视线模糊间,她勉强断掉魂力丝线。
“不许……嫌丑……"话音未落,人已昏沉,意识如石头从悬崖滚下,坠入黑暗之中。
玉君子接住她瘫软的身躯,雪白的长袍已完好如初,再无破损和血迹,玉容恢复了荣光,而相反的,她却满脸苍白疲倦,那样警戒心强的人,此时已睡得昏死过去,连眼皮都不动一下。
他将本体高高举起,借着光细细欣赏灵魂修补的痕迹。
最开始的丝线起手犹疑,中间飘忽,收尾凌乱,在那本是无瑕的美玉上格外醒目。
他垂下手,低头,珍而重之地落下一吻。
“不会,很美。”
***
难得一夜无梦。
天光透过门缝时,饭菜香气已萦绕许久。
苏静懒洋洋地翻身,享受着久违的饱足睡眠。
书房里定是文书成山,磐石想必正黑着脸等她。但今日,她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只是大脑放空,摊开双手,放松地享受着睡饱后的餍足。
阳光照着缓缓漂浮的灰尘,细细一束光落在她的发尾,照得犹如琥珀。
她回味着昨日的一切,嘴角挂着轻松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