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使?”嬴政神色狐疑,“哪来的?”
蒙嘉有点讶异,恭敬道:“已经到秦国很久了,答允燕国使臣来朝的信函还是大王您亲自批复的。”
“寡人什么时候……”话刚说一半,嬴政就忽然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只是近来事务繁杂,他一时忘记了。
不过也难怪,如今燕国国力衰微,在秦国的强大攻势下,覆灭只在旦夕之间。对志在一统天下的嬴政而言,这样的弱国使臣自然难以引起他的重视。毕竟古往今来,弱国使者在强国之主的眼里都无足轻重。
当今天下的局势,早已不是靠一两位强人凭借足智多谋与巧舌如簧就能轻易扭转的了。
在他眼中,那些使者只要不是代表自己的国家前来俯首称臣的,就都没有亲见的必要,交给典客接待,不失礼数即可。
嬴政本就将刚才女儿所说的事视作鸡毛蒜皮的小事,当听闻与女儿起争执的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燕国使者,更是兴致全无。他无意惩戒别国之人,先前之所以追着当事人不放,仅仅是因为他十分介意此事若是秦国臣子所为,那便是口无遮拦、有失体统的表现。
但如果不是,那就没有计较的必要了。
于是他对蒙嘉说:“罢了,你过后记得去寻那个使者,劝他回燕国去吧。”
在嬴政看来,燕国遣使来访,无非是为了行求和这种缓兵之计。他内心并不认为燕国会向秦国投降。燕王虽志大才疏,但困兽犹斗,想必不会甘心称臣;更不用说性格固执而不能忍耻的燕丹,定会鼓动燕国做最后的挣扎。
他毫不掩饰对燕国的轻视,却也无意折辱使臣。当时批复同意燕使入秦的信函,不过是处理众多公文时漫不经心的一笔,纯属偶然。
蒙嘉身为侍奉在大王左右的近臣,惯会揣测上意。今见王上神情淡漠,便知他并无会见燕使之意,当即领命道:“臣定当妥善处理此事。”
嬴政没什么想嘱咐的了,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准备动身离开扶苏的府邸。
公主立在蒙嘉身侧,一双大眼睛不住地四下张望,眸中满是困惑之色。她实在不明白,父王刚刚还在派人寻找与自己起争执的人,怎么转眼间就没了动静,不再提及此事。
她隐约猜到,此事不了了之定与那人燕国使者的身份脱不了干系,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不甘。
自己可是公主啊,怎能容忍旁人欺负了自己还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呢?
争强好胜的念头瞬间占据上风,嬴阴嫚将王后与兄长平日里“待人要宽容大度、对父王要顺从恭敬”的谆谆教诲,全都抛诸脑后。
她偏不听话,哪怕房间里有两个外臣,她也要任性。
“蒙君,可以带我去找燕使吗?”嬴阴嫚不紧不慢道。
嬴政唇角一撇,心觉今日纵容她同自己一起出宫简直是个错误。
蒙嘉、蒙毅敏锐地感知到了大王现在心情不悦,便都老实地垂下了头,不敢多说一句,生怕火上浇油。
嬴阴嫚看了一眼父王黑沉沉的脸,心头也有些恐惧,但她自恃是爱女,所以依旧保持倔强,毫不胆怯与父亲对视。
过了许久,嬴政才松口,神色冷峻地对手下人吩咐道:“去寻燕使,将他带来此处,让公主亲自辨认,看看此人究竟是不是那个对她不敬之人。”
“诺。”
没有丝毫耽搁,在拜别嬴政后,近侍臣就带着人立刻出去寻了。
公子府宅占地广袤,僮仆如云,恰逢主人娶亲,往来宾客络绎不绝。那近侍一路询问,逢人便打听,才终于探听到了要找之人的踪迹。
顺着仆人所指的方向望去,近侍顿时哑然。只见那燕国使者头顶肿起一个大包,却仍兴味盎然地观摩着那群王孙公子们比赛投壶,还颇有要参与其中的架势。
真是好大的闲心啊,近侍官默默感叹。
他无言以对,但想着大王的吩咐,还是凑上前去,打算完成任务。
刘彻对此毫无所觉,还在佯装欢乐地观摩着眼前的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