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宁回再坐高铁赶回去,出现在三九实验室门口的时候,时间差不多在十点半。
他掏出钥匙插进锁孔里,这门卡住似的,捏着锁柄转了好几次才拧动。锁开了,门却没自动吱呀晃开一条缝。当他大力推开的时候,被卡住的一侧发出“咔”的一声巨响。
宁回开了灯,里面的人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还用外套盖住了脑袋,将世界隔绝在外。
沈潮感觉到压在头顶的重量渐渐消失,压在衣服下的东西趁机散了出去。,他缓缓睁开眼,被突然灌进的灯光刺了下眼,那滴泪趁机从底下钻出来又迅速逃走了。
视野在疼痛后逐渐清晰,一个熟悉又清瘦的身影被白光裹挟着,站在他的身前。
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差点以为天使降临了。
待他看清那张脸后,他低下头,浅浅地笑了笑,怎么不算个天仙呢?
“醒了?”
“嗯。”沈潮揉了揉刚刚被气疼的脑袋,发丝被抚得摇摇晃晃,每一根都在替他叫嚣着他的喜悦。
宁回把外套抛给他,转身向外走,“走吧,我要锁门了。”
沈潮披上外套,跟着人出了门。他看着他锁上门,看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突然打心底里想叫他的名字。于是便叫了一声,“宁回。”
宁回转身回头,“怎么了。”
他心说,谢谢你为我回来。
但他嘴说:“没事儿。”
“就是想叫叫你。”
宁回望了一眼他疲惫的眼睛,那双眼里杂糅着太多的情绪,委屈,欣喜,惊讶,难过...每一种情绪都在此刻穿透他的身体,化作一双手揉搓着他的心脏,让他感觉很不好受。
他逃避着,转过头往前走,“孙平他没跟你说吗?”
沈潮的记忆极好,过目不忘,但他说:“说了吧,可能我忘了。”
“哦。”宁回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那种背叛组织的罪恶感消失了,他又说:“回去睡觉吧。”
“你不去北京嘛?”沈潮别扭地说了句。
“不去了。”
“怎么又不想去了?”沈潮的心震颤了一下。他想着,不管是跟谁去,总算离他家里边近了点。这么一想,他心里其实还挺好受的。他害怕——“不喜欢北京?”
“喜欢。”
“那怎么又不想去了?”
“赶不上了。”
“赶得上。”沈潮突然拉住他的手腕,快步向楼道口走去,“走呗,我开车载你,比他们慢不了多少。”
他的掌心很热,环住手腕的时候,又快要将埋葬在宁回身体里的岩浆引动。
于是宁回抽回了手,“不用,你休息吧。”
“我看,你眼睛红的也快瞎了。”
“...啧”沈潮揉了揉他干涩又刺疼的眼睛,“瞎不了。你不放心我让老李开过去也行。”
也不等人拒绝,沈潮利索地掏出手机给司机老李打了个电话,“喂,老李,把我车开学校来,送我回趟北京。”
“这...”
“走吧,我都给他叫起来了,人五十多岁小老头,起来一趟不容易。”
“......”
沈潮拿着手机走在前面,手指在屏幕上哒哒敲着键盘,许是里边回应不如意,或是没有回应,他越往前走,眉间褶子就越深一分。
等两人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一辆打着双闪的劳斯莱斯停在街边。
他拉开了车门,把人提进后座,“乖乖待着,哈,等我会儿。”
随后又冲着驾驶位不放心地招呼了一声,“看着点啊老李,别给人弄丢了。”
“好嘞,少爷。”
“去哪?”宁回无意地拽了下衣角。
“马上——”沈潮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拉力,一惊,垂眸看见那只白净的手正攥着自己的袖子。他笑着摸了下他的脸,又道了句,“乖,啊,真的马上就来。”
宁回顿时身体一僵,像被电击了似的,迅速缩回了手。他微微偏头望去,那人快步拐回学校里,边走边抬起胳膊挥了挥手,喊道,“一定等我。”
这是宁回第二次单独坐豪车,他安静地坐在后座,侧着脸望向窗外。老李从后视镜望去,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无措,也没有惊讶,有的只是空白。
年过五旬,阅人无数的他,好像也看不穿这个人。
“我们少爷等会就来,烦请您多等等。”老李清了清嗓子,装咳几声,继续虚弱地说,“我一把年纪了,可追不动人。”
“嗯,我不走。”
宁回抬眼看向驾驶座上的人,穿着西装,背挺得笔直,整个人透露着修养。头发很黑,没看见几根白头发,这可不像一个年过五旬的人,相比之下,他们业儿的白头发可多得多了。
随即他低下头百无聊赖地刷着小说,好一会后,车窗被敲了敲。
宁回想要推开车门,那人却说:“开个窗。”
“哦。”宁回打开车窗,一大块被衬衣包着的东西塞了进来,为了让其不掉落,他便伸手接住了。
宁回没看东西,看着人。
沈潮只披了个外套,里面没穿衣服,半裸着上半身高兴地钻进车里。
“这是什么?”宁回盯着他,问道。
车内灯光下,紧实分明的腹肌与曼妙的人鱼线随着呼吸起伏,它有着一种蓬勃的生机。
抬眼,这张脸上的一双桃花眼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看我干什么呀,我脸上又不长花儿,来,打开看看。”
宁回轻轻打开两只长袖系主的包袱,里面赫然躺着一堆红玫瑰。
其花色更艳,它的直径是普通玫瑰两倍。曲折的花枝,未修剪下的侧枝以及花叶上沾染的夜露,无不昭告着它是一株自由生长着的,热烈而又鲜活的红玫瑰。
车窗未关,行驶中的风吹起一些花瓣,打在宁回的脸庞,他回过神,道:“干什么。”
“哪能空手去啊。”
“哪来的。”他垂眸呆呆地看着粗糙处理过的花枝,不像是花店的手笔,而且这个点不可能有花店还开着。
“摘的。”沈潮得意道,“反正过两天就谢了,我寻思它丫的不用白不用。”
“园林的?”
“嗯。”沈潮点头道,“不然这么晚了哪有花店啊?我都问过了。”
“你问过什么了?”
“我问他店关门了没。”
“?”宁回有些无语,“你把园林院的花都折了?”
“没有都吧。”沈潮不解,“怎么了?”
“......有监控吗?”
“有。”沈潮一本正经道,“但没事儿,我给他留种了。”
“......”宁回把花包起来又塞回去。
“不喜欢呐?”
“。”宁回不答。
“行,下次换个品种。”
“?”
宁回看着衬衫上的褶皱和污渍,一小时前它还是那样的白净平整。他拧眉道:“沈潮,处理掉,我不分赃。”。
沈潮挪过去坐近了点,他把花枝缠紧到一块,用衣服重新包裹好,然后轻轻放在宁回大腿上,“乖,收着吧,我也是第一次送人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