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固执的,不肯将自己的伤痕累累,展现在一个称呼他“鹤见君”的(陌生之人)的面前,
那是他,被现实磋磨之后,仅剩的自尊。
而一之濑冬吾从欧洲留学回来,举行过成人典礼之后,就利用一之濑家的人脉,当上了年轻的外交官,经常随日本议会中的议员,出国出差,确实不知道他的困境,
因为在一之濑冬吾的二十岁成人典礼上,当他再次遇见当年的小椿花的时候,
他就发现,三年的留学,完全只是他一个人的自欺欺人,一听到小椿花那完全未变的清甜嗓音,他的心底就密密麻麻的,涌动出无数的饥饿与哀怜,
那饥饿,叫嚣着,让他去攫住少年那张略显苍白的唇瓣,将它蹂躏成一地散落的艳丽山茶。
那哀怜,祈求着,让他去拥抱住少年那纤细如素的腰身,将他狠狠的勒进自己的胸膛之中。
于是,在看到他的小椿花泪流满面,并祝他【蔷薇开处处,不见陌路人】,转身离开的时候,他不顾其他人惊诧的目光,直接追出了门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鹤见家的黑色轿车启动远去的背影。
那车影,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他奔跑到,用定型喷雾做好的发型完全散乱,垂下大片深棕色的碎发在眼前的时候,
他才意识到,他【永远也追不上】那辆远去的车,
正如他,【永远也得不到】,那个坐在车上,只是落下眼泪,就让他心痛如绞的旖丽少年……
为了躲避自己的【痴心妄想】,一之濑冬吾选择了拼命的工作,选择了【自塞耳目】,
选择了,自动申请成为某个欧洲小国驻扎的日本大使,一驻扎就是要足足五年,因为五年才换一次届。
那个欧洲小国,就是他曾经留学三年的国度,他在那里,用留学时所结交的人脉,和熟悉的学院生活,来麻痹着自己,
因为他怕,怕自己只要一听到小椿花的任何消息,就会忍不住心生动摇,
就会忍不住,潜入那无比熟悉的鹤雅别院,将他的小椿花,蒙住眼睛带走,藏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日日夜夜的,和他的小椿花抵足而眠。
于是,这两个抱持着相同心意的“胆小鬼”,就被时间和空间所阻隔,最终,此生此世,无可挽回。
两年之后,由于负债累累,家族地位跌出了东京豪族的鹤见家家主,鹤见亚的二十岁成人典礼,办得很仓促,
而一之濑冬吾,却并没有回国参加,他只是去豪奢的珠宝店里,定制了两枚月光石男士对戒,在其上刻上了(冬吾)和(亚子)的片假名,然后,将两枚对戒,分别戴上了自己的无名指,
据说,无名指所留的血液最靠近心脏,因此,世人一般将其作为(结婚)的象征。
看着那两枚无比契合的月光石对戒,一之濑冬吾才露出了一个恍惚的笑容,轻声吟道,
【石上丛生树,繁开马醉花。
赠君聊折取,相约赴天涯。】
顿了顿,他才在心底默默的想,
(亚子酱,恭喜你成人了,
此时此刻,你是否还记得,那年在神社下,我们的白首之约呢?
我好想见你一面,然后告诉你,
此刻外国的月亮虽然皎洁,却远远不及,
曾经我们两个人,于夏夜中捕捉到的萤火之光美丽啊……)
抱持着这份难言的心意,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含有成年人特有的圆滑凌厉气质的年轻外交官一之濑冬吾,深深的闭上了眼睛,
半晌之后,一滴水珠落在地上,却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寂静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