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旗摇摇头:“没有,王大人的尸体已经严重腐烂,老刘正在仔细检查。”
陈松睿喝汤动作一顿,眉梢一挑:“腐烂?”
小旗点点头:“是的。王大人的尸体放在牢里三天没人管,这夏天又热又潮,味儿都出来了。”
“这样……那蔡知府呢?”陈松睿皱了皱眉,把端在手里的酸梅汤又放下了:“他还好吗?”
“小的看那蔡知府身体强壮,被关了几个月,也只是脸色有些憔悴,什么事儿都没有。”小旗仔细回忆着,哦了一下,继续说道:“感觉蔡知府似乎是个练家子,兄弟们悄咪咪地想凑过去,还没靠近他的牢房,他就立刻察觉了。”
“确实,蔡知府的哥哥是个小有名气的拳师。”陈松睿点点头,笑着指了指小旗,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可以啊你们,有长进,有长进!办事儿靠谱多了。行,兄弟们都辛苦点、警醒点,到时候奖赏不会少!”
小旗立刻兴高采烈地一抱拳:“谢老大!”
这边安排完了,陈松睿靠在窗边,捧着一碗没喝完的酸梅汤撒癔症。扬州的夏末已经比那喘气儿都呛水的日子好受很多,夜晚微风凉爽,还能看到偶尔掠过的小鸟雀,嘴里淌过清凉的酸甜味,心里便和那无垠的天空一样广袤。
他快喝完的时候终于接到了姚姜的飞鸽传书,天都已经彻底暗下来。陈松睿打了一个顺畅而无声的嗝,舒了一口气,随手摘下绑在鸽子脚下的纸条:“这家伙,还挺靠谱。”
纸条上的字凌乱潦草,陈松睿辨认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拿倒了。他嘴角抽搐,把纸条转了个圈,才总算看懂了自己下属到底都写了什么。
纸条上龙飞凤舞,字和字之间打得不可开交:“素潭无恙,但见到了覃……娘,来,快来!”
“覃娘……什么覃娘?”陈松睿皱皱眉,一道灵光划过脑海,如闪电爆裂,令他猛地站起身,直将纸条攥成一团:“覃姑娘?!”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啊!他找了一个月的人居然就这么在人眼皮底下悄无声息的出现了,若不是他多个心眼儿让姚姜帮忙看着,这错过了不得半夜能气醒!
陈松睿几乎瞬间想通了关窍,气得冷笑出声:“哈!兰烟渚?!好啊,耍我!哼……喂,林奎之,林奎之哪儿去了?!”
他声音带了内力,整个驿馆全能听见。不多时,手里还抱着一个大海碗的林奎之风风火火冲了过来,几口把剩下的面条嗦了个干净:“老大,叫我?”
“废话,不叫你我叫的是猪?!”陈松睿抄起桌子上的绣春刀别在腰间,快步走出了门,路过的时候一巴掌扇在林奎之脑门上:“赶紧擦擦你的脸跟我来!快!叫上几个兄弟!!”
林奎之赶紧一抹嘴,把碗往旁边石桌上一送,跑着追上陈松睿:“老大!!等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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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将一整条风月长街笼罩,而两人正将灯火踩于脚下,游隼似的掠过房顶,那些沉浸于蜡炬兰灯中的人竟是一个未曾察觉。
姚姜的血滴了一路,双眼猩红,冲在最前方。她半身皮肉几乎被方满穗削成了破烂,这会儿正抄着绣春刀,猫儿似的在青砖黛瓦之间跳跃,像是拼命想甩掉身后的人。
方满穗身轻如燕,一头长发在身后飘扬。她那从双眼中蔓延的杀意早已感染全身,像是夜晚猎杀人类的妖怪,快速缩短着两人的距离。
“卧槽!”姚姜余光一瞄,发现那杀神居然死死追在她身边,气得她暗骂一句:“她怎么还跟着!MD第一次见,这人怎么也容易上头啊!”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没被她吓到、反而差点把人反杀的女子——方满穗看上去俏丽灵动,皮囊下居然也有个凶悍的灵魂,可惜她姚姜实在技不如人,略逊一筹,只能干不过拔腿就跑。
她真的是又猛又怂,谨遵陈松睿“干得过就干,干不过就跑快点”的中心思想。
飘飖弱翅轻,衣衫随风舞,连呼吸声都消弭于风。
两个人眨眼间已经冲过大半风月街,直跑到小南门街。这会儿人不算多,姚姜便毫不犹豫纵身一跳,借着小摊贩与人流,想和方满穗拉开距离。
方满穗却好似鬼魂,脚步轻巧,人与物件半点降不下来她的速度,眼看着就要伸手揪到姚姜的后勃颈!
“不会吧!”姚姜闷哼一声,用力一跃,跳上房檐,差点把瓦片踩掉。她都被揍成这幅鬼样,还有心思笑话自己:“我姚姜不会要死在这儿了吧!妈呀,这幅鬼样子下去了直接拉去当阴差吗?!”
这一路噼里啪啦,街边的小贩大声叱骂,妇女儿童惊叫不断,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各式吼叫混杂在一片幼儿哭喊中,方满穗短剑出鞘,右手探向姚姜后背,眼看便要一剑刺去——
“铛!!!”
方满穗一个旱地拔葱,猛然提气,直往后飘了丈余。她恼火地拨开长发,看到自己刚才站得位置被一把太师椅砸中,而那眼看就要毙命在她剑下的千户已经被几个锦衣卫护在了身后。
这一阵的交手,她脸上的易容早就掉干净,一头乌发有些凌乱,随意散在身后,露出那张清丽灵秀、穆如清风的脸。
街上的摊贩和人受到无妄之灾,早跑了个干干净净。陈松睿站在最前方,手把着绣春刀,身板挺直,撒了一身的灯火。他嘴角带笑,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对着方满穗点点头:“又见面了,覃姑娘。敢问这死命追着我的下属,是为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