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约记得早上来巷子里吃早饭的时候听街坊说过,这边有个名气挺大的老中医,似乎还和尘外友有点关系。
“扯到尘外友,真麻烦。”姬沧远啧了一声,身影化作小巷里一缕风,沿着黛瓦墙无声的刮过。
身后的俩小旗跟得费劲,跑得满头热汗,好不容易跟上了姬沧远。其中一位抹了把脸,喘气儿喘得说话音都破了:“远——远哥,还没、还没到吗?”
姬沧远扶着刀柄仔细辨别了一下位置,闻言无语瞥了他们一眼:“回去之后好好操练一下,这体力随便哪个姑娘家都能干趴你们。回去我就和阿姜说一声。”
其中一个小旗低低哀鸣一声,因为剧烈运动而涨红的脸白了两个度:“别啊远哥,姚千户手里谁还能活下来啊!”
“收声!”姬沧远总算确认了老中医的门,做了个闭嘴的手势,自己上前重重拍起了门,喊到:“锦衣卫办案,速速开门!莫要等本官冲进去!速速开门!”
习武之人的手劲儿可不是盖的,几巴掌下去把门板拍出一道裂缝。医馆中大抵是有人守夜,不过几息里面便传来“咚”一声响,紧接着就是慌慌张张的一声“来啦”。
头发凌乱的小童衣衫都没穿好,鞋子跑丢了一只,慌里慌张地搬开门板。他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带着满身血腥气深夜而来的官差,腿抖得险些站不稳,眼神都吓得呆愣。
姬沧远不想为难这小屁孩,厉声问道:“你们家坐堂的大夫呢?叫醒他,锦衣卫办案,速速跟我们离开!”
小童被“锦衣卫”三个字吓得差点尿出来,“嗷”一嗓子,撒丫子跑得裤子都快掉了:“钱伯!!!钱伯!!!”
姬沧远伸脖子看了眼,踢了旁边小旗一脚:“去看着点去,那孩子吓得话都不会说,保不齐叫什么玩意出来。”
小旗被踹得“诶呦”一声,差点一头杵进墙里,赶紧扶了扶幞头,应了一声跑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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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满穗抱着百斛睡得正香,骤然被兰烟渚拉起来,头毛杂乱,脸上还有一小层三花的猫毛。
“咋拉,姐……哈——”她一个哈欠还没打完,腰忽然被人扛起来,脑袋朝下,天旋地转——
“哇!!”
方满穗的哈欠被憋回肚子里,差点噎个好歹,混沌的脑瓜子瞬间就清醒了。她的脸被迫埋进了带着熏香的披帛里,张嘴就是猫毛和软纱:“咳咳咳咳——啊咳!”
“锦衣卫不知道为啥来了,可能是这个暗桩被人知道了。”
兰烟渚沉声说道,左右环顾一圈,抬脚往外跑去。她长了一张和弟弟兰霜毫极为相似的脸蛋,只是眼睛更加细长,像只从杏花林里赏花归来的小狐狸。她一手扛起方满穗,一手抱起胖猫猫,还不忘肩膀上搭个披风,健步如飞,鬼影似的从后院飘过:“赶紧去密道,千万别出来——素琢!”
兰霜毫冲了出来,中衣领口有些散乱,手里抄着剑。一看到姐姐和方满穗那极度不雅观的姿势,原本还一脸杀气的少年活像被雷劈了似的,眯眼咧嘴,没忍住发出一声九曲十八弯的“姐”!
“姐你个大头鬼!快点!”兰烟渚把方满穗和百斛扔包袱似的往密道里一丢,又把搭在手臂上的披风丢进去,对着弟弟打了个响指:“快点!别逼我扇你!”
说罢她也没等弟弟回应,闪身跑到了兰霜毫身后,飞起一脚,把还没站稳的弟弟蹬成了一个风火轮。
“唔!!!”
姐姐的一脚半点没收劲儿,兰霜毫几乎凌空飞起,直接滚进了密道。兰烟渚也不担心皮实的弟弟会不会摔个狗吃屎,风风火火关上了暗道门,又把花草整了整,这才深吸一口气,莲步轻移,文文静静地坐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几个身着黑衣的暗卫分别从兰霜毫和方满穗的房间里出来,冲着假装赏月的主儿一点头,快速消失在了原地。
从此经时踪迹断,便是仙人来也只能摇头看着空落落的院子。
钱修生快步路过,包髻歪斜,平日里悉心爱护的长须髯都有些乱糟。他整理着衣领,一面和安抚着惊慌失措的小徒弟。
兰烟渚站在门洞处,递给钱修生一个小烟火筒:“若是有人难为你,用这个。”
钱修生将烟火筒揣进了袖子里,冲兰烟渚快速一揖:“多谢阁主!”
“这锦衣卫来的也忒快。”兰烟渚卸下胳膊上暗藏的小型弓弩。这弓弩挂在小臂内/侧,掌心向下,使用时弓弩会弹出填满手掌,箭从食指中指处深处,只需用力一攥——
钱修生快速将弓弩装在左手,任由小童为自己整理衣物:“这扬州地界想必陈松睿也会有所忌惮,阁主可放心,老夫会安然无恙。”
“那可未必。陈松睿这厮什么时候害怕过?”兰烟渚皱着细眉,右手攥拳,下意识捶着左手手心:“怪了事儿了,难道是素琢那脑子缺根筋的傻帽泄露行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