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天要告诉给她的真相太残忍了。
她一步步揭开那迷雾,一步步走上自己心中之道。再回头,才惊觉这所谓的真相,根本就是镜花水月;那所谓的心中之道,根本没有尽头。
哽咽之中,她连撕碎一切的勇气都没有。
沈弃在一旁,想要扶住她,却又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手滞在半空,心亦悬空。
他感到万分不安。
*
长久的静默之后。
沈弃才问道:“那殿下知道的以后,是什么样子?”他极力扯了一抹笑,苦涩又苍凉。
是想多了解她一点,亦是想替她悲一场。
她强撑着,已经撑得精疲力尽。
根本无法再多说一句话,只得用手抻着他的衣袖,无声地悲怮。他们之间离得很近很近,近得她能听得清他的心颤。
“沈弃,以后能不能不要离开我。”她嘶哑着问道。
只此一句话。
那一刻,他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有点头。
城墙之下,万丈荒原。
李凌在风雪之间看着这一幕,依旧冷淡地开口,“他让你来干什么?”
他身后是李常辞身边的侍卫,躬着身答:“主子说,将上京来的公主殿下请到地牢里去。还请公子协助,不要忤逆他。”
从楼若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李常辞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他要借着她的身份控制庆德帝,以威胁他早日兑现自己的承诺,将江山全权交付给太子,然后再赴黄泉。这是他的筹码。
可这些,非李凌所求。
公主如何、庆德帝如何,他都可以不在乎。他唯独要的,是与楼清邰真真正正地争一争这天下。
而不是像他的父亲,将江山送到太子手上。
他不服。
而这忤逆的第一步迟早要走出去,与其再寻时机,不如借楼若的身份与之相抗。
是以李凌并没有表态,独留侍卫一人手足无措,于是那侍卫只能继续试探道:“那公子,小人是要现在行动吗?”
见仍未得到应答,他便欲向前一步。
“等等。”李凌叫住了他。
“你退下吧,我亲自来押。”
他没有再多等什么,随即使眼色示意自己的人将这侍卫带走,不给他任何可以犹豫的机会。
而他自己则一步步向着城墙上的两个身影走去。
燕云荒凉,就连下起这样的雪时,都只能带给人无尽的悲戚之感。可今时今日李凌一路向前,竟感到周身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在走他的道。
无人扶持又如何,他迟早会,让天下人都成为他的臣民。
行至跟前时,沈弃很快反应过来,将身旁之人牢牢护在身后,“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沈公子不该问我这样令人寒心的话,我是来帮你们的。”李凌又向前走近了些,直至能够俯瞰全城。
幼时他总爬上这城墙,总是想象未来某一日,自己站在这样的高处,俯瞰全天下,天下人都匍匐在他的脚下。那时,他再孤单又如何,至少,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公主殿下,不要忘记了,我同你说的我要和你做个交易。那可不是在和你商量。”李凌自顾自地开口。
他话中的威胁,楼若和沈弃二人都听得很是清楚。
如他们所料,李凌开出了自己的条件,“殿下见过我父亲了,既见过了便知他的手段。不瞒你们,若非我适才相拦,此刻,公主殿下怕已在燕云十六州的地牢之下。”
“想必殿下没体会到入狱受刑的滋味吧?”他挑着眉问,像是一种挑衅。
可他料错了。入狱、受刑,楼若都曾真切地经历过。那里带给人不是只有身体上无尽的痛苦,更多的是精神上无边孤寂的折磨。
她确实惧怕。
“所以呢?”楼若越过了沈弃,与李凌相对而立,问道。
他看似有些意外,滞了滞,才继续说下去,“所以,若殿下想安然无恙地从这里离开,只有我能帮你。”
随即话锋一转,“可我这人,从不会白替别人做事。殿下总得,回馈我些什么。”
李凌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不认为眼前这二位聪明之人听不懂。那晚他同他们都说清楚了,他的所求。
如今,以一换一,不算过分。
“你要什么?”
“我要半壁江山。”这是他的一生所求。
楼若冷笑出声,“李公子如何觉得,我能带给你这半壁江山呢?”如今,她连保全自己都艰难,又如何助他。
“殿下知道现今燕云城内,正在发生什么吗?”
*
一山之隔。
半日前的燕云城。
庆德帝就坐在数日前楼若曾短暂休息过的官院内,他身边站着李丰。
“公主去了多久了?”
面对天子的发问,李丰几乎是咬着牙在答:“已去了三日了。按脚程算,在燕云十六州已待了整整一日。”
庆德帝将话抛给了座下的长陵军副将齐元叙,“赵其可有消息?”
“将军并无消息传来。陛下不妨再等等,毕竟,李常辞不一定敢对殿下……”
齐元叙的话说了一半,便被庆德帝一把打断,“够了!别再说那些废话了!”旁人不知道李常辞行事作风,他还能不知道吗?
和亲?不过是他的幌子。
他真正地目的就是想要通过利用阿若来控制他。
他不能这么等下去。庆德帝即刻便要起身。
但他很快被一声急促的通禀声拦在了殿内,“陛下,有位自称李凌的人求见。”
不多时,庆德帝便见到了他。
他恭敬地叩拜,“李凌见过陛下。”语气中没了平常的孤傲,倒平白添了几分郑重。
庆德帝问道:“你是李常辞的儿子?”他在试图透过这张脸,寻找他们眉眼之间的相似。
的确很像,比太子还要像上几分。
李凌点头。他很快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陛下,我知道陛下此行不仅仅是为公主殿下而来,更是为这天下江山而来。”
“陛下既有吞并燕云十六州之心,那李凌,可助陛下一臂之力。”他的头重重地嗑在冰冷的石砖之上。
那一刻,天子和他都在赌。
赌一个万全之机。
庆德帝眼中的笑意深了些,“你当真是他的好儿子。可这江山易主,也轮不到你的头上。你这样的身份,只能做阶下囚。”
他图什么呢。
李凌好似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回答,他依旧面不改色,“身份,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
他的意图明确了。庆德帝像是被这句话激起了兴趣一般,意外之余他竟觉得有些兴奋,“做上京的皇子,可不比你现在待在燕云十六州。”
“无数双眼睛会盯着你。谋嫡夺位,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
“就凭,我能助陛下解决心头大患。”他话至此,又多说了一句,“何况,是否是真正的皇家血脉,陛下也并不在乎。”
两个人都疯了。
站在一旁的李丰很快认识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