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适才……”
“如何知晓那位赵其将军?”
回到千汀宫,轻苓的神色稍稍镇静下来,便问向楼若。
哪怕她们娘娘没有失忆,按理来说,也不该认识这位长陵军的赵将军。何况如今,一场落水致使她失了魂,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如何还能叫出赵其将军的姓名?
轻苓不解。
楼若只得先掩饰道:“听了宫女们一嘴闲话。”
“宫内竟还有人敢嚼这样的舌根!真是不要命了!”
她没想到轻苓反应如此大,“为何这般说?”
“娘娘不知,那长陵军如今是独占长陵城,不受天子管辖。称得上,逆军之名。何况宫中妄议朝政,算是死罪。”
“娘娘身份特殊加上没了记忆,奴婢才敢在您跟前谈论几句……”
是了。
她不在的这三年,若是舅舅也离世,那长陵军苦苦支撑着一方,担着世人口中的逆军之名,怕是撑得十分艰难。
念及此,如今在这宫中,楼若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心中焚火般的念头扯着她,叫她无法安心地再待在这里。她想要出宫,想要回到长陵,去见舅舅、去见同她一道的故友。
而非待着这千汀宫内,披着他人的皮,替他人活。
她要记得,她是楼若。
而非人人口中的“静妃娘娘”。
她身上还背负着六年前的亡国之恨,近在咫尺的背叛之仇。她的身后,风雨之间,还有人在等她。
轻苓眼见楼若神情恍惚,生怕她没听进去自己的话,忍不住打断她的思绪,“娘娘,您可千万记得,在这宫中,决计不能提长陵这二字。”
这可是陛下的逆鳞。
“好……”
楼若这几不可闻的一声“好”听起来更像是一句叹息。
轻苓以为是她累了,便俯身作揖,退了出去。
可不知,她此刻心思翻涌,正想了遍,如何早日逃出宫。
她想起沈弃的这场布局。
以身为饵,引得是哪只豺狼?楼若虽不得而知,但也有所预料,届时,这宫中恐要乱一次。
借着乱,或许是她逃离的良机。
只是此时此刻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只豺狼,正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长陵军。
*
天子病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长陵。
城内军营,揣着密信的暗卫急匆匆进了帐内,只见座上之人一袭青衣,目光正盯着手中的令牌。
口中喃喃自语,“将军、殿下,若你们在天有灵,一定会理解元叙的吧……”
又过了三年。
长陵军做孤军已经三年又三年。
这一次,哪怕一场死局,他齐元叙也要亲自去赴一赴。毕竟,身前已经无人能再为他挡一挡这风雨了。
思绪很快被下方之人打断,“将军,上京城来信了。”齐元叙才逐渐敛了伤情的神态。
信上的字迹他很熟悉:
“请齐将军践诺,三日之期一到,长陵便再无回旋。”
这是在威胁他。
这世间,活着的人中,还有胆量威胁他的,除了那位,他想不到其他人了。
这一次,他出奇地没有动怒。反而在熟稔地烧了信后,下令道:“启程。”
单刀赴会。
将军,六年前您也是如此的吧。
但他也知道,将军与他不同,将军从不会犹疑不决。他说过,犹豫便会败北。
而他齐元叙懦弱至极,躲了一辈子,连这唯一一次的向前,都要处处留疑、时时小心。
他知道,这是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他不能败。
只是在这样一个普通的秋夜,长陵军当今的统帅,选择独自去赴那一场天子设下的鸿门宴。
*
沈弃的病到了第四日。
后宫中已到了人人自危的境地,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这位登位不过三年的天子要病死在自己好不容易夺来的皇位上了。
楼若更是诧异,到底是这位入局之人太谨慎有所察觉,还是沈弃真的病到了这种地步。
正当她一筹莫展时,转机陡地出现了。
是第四日的午后。
阖宫上下得了罗锦传的沈弃的旨意,道是驻军回京,天子要设宴犒赏三军。
前朝之事,后宫能探得的寥寥无几。
幸借着晋阳公府的门路,楼若才找到了一在御前服侍的小太监,问及这道旨意的缘由。
小太监压低了嗓,“是一清早那位裴公子入了昭明殿后,代为传达的。”
裴公子?
莫不是……裴寂……
“那陛下可真是病了吗?”
小太监大惊失色,“娘娘怎地如此问?陛下自是病了……只是病情如何、救治如何,奴才就不得而知了。”
见小太监说得诚恳,楼若也不好再多问,生怕露出破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便草草结束了这番盘问。
轻苓见此,忙不迭地跟上楼若要出宫门的脚步,“娘娘,禁足令还未解……”
她闻声回头。
眼里却是轻苓从未见过的凌厉。
她想,她们娘娘这是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