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徒生。
"醉西楼"回廊的阴影里,阿吉握着青瓷酒壶的指节泛着青白,目光里熊熊燃烧着痛恨与嫉妒的火焰。楼下红衣花仙子广袖翻飞,眼波流转,含情脉脉地望向赫延,朱唇微启似要诉说万千柔情。
喉间翻涌的酒气混着嫉妒的酸涩,阿吉仰头又喝一口酒,壶内剩下多半。
他盯着艳丽红影,咒骂一声,手中酒壶裹挟着液体流动声响,如流星般朝着红衣花仙子后腰砸去。
赫延正垂眸听着花仙子娇软的嗓音,忽然瞳孔骤缩,深青色的酒壶在头顶上方划出致命的抛物线,落点分明是红衣女子毫无防备的左肩。
千钧一发之际,他长臂如电,一把拽住花仙子纤细的胳膊,借力往后急退两步。
“你跟阿吉什么关系?”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酒壶在女孩方才站立的位置炸裂,瓷片迸溅在地板上,溅起细碎的火星。
“啊?”红衣花仙子踉跄着扶住赫延结实的臂膀,发间金花簪掉落一只。
她低头看着满地狼藉,绣鞋尖还沾着瓷片碎屑,精致的妆容下难掩惊慌失措。
赫延指了指楼上穿着深绿锦袍的阿吉。
红衣花仙子顺着赫延的视线望去,见那人慌忙别开脸,裙摆扫过栏杆发出细碎声响。
“原来是他,不过是寻常食客罢了,从未说过话,不知为何招惹了他?”
“没有仇的话,他可能暗恋你。”赫延说。
“………”红衣花仙子脸颊薄红,心情浮躁忐忑,垂下的睫毛划出美丽的弧度。
不过她害羞、紧张不是由于阿吉,而是看着赫延的时候。
“你长得跟我一个叫万惊棠的朋友相似,那个女孩跟楼上的阿吉认识,男人得不到喜欢的女人,就喜欢找几个替代品,要是他追你,你小心一点。”赫延用心提醒女孩,他知道沈家吉和万惊棠关系匪浅,万惊棠这个名字是她到了北溪,爱人白甄华为她改的名字,而她原名叫沈叶子。
“多谢公子,谢谢。”红衣花仙子缓缓屈膝,优雅行礼,虽动作稍显生疏,但态度诚恳。
“你呀,入戏太深了,该上心的时候上上心,不该上心的就休息一下,活在现实里的才是真的。”赫延再次提醒道。
“是,公子说得正确,但是目前我刚入行,还不懂得如何挑选剧本,怎么入戏和出戏,怎么拿起和放下,还没有搞明白,既然我决心要进演艺圈,我一定马上找表演老师补习功课。”红衣花仙子沉着、冷静,叉手于腹部,右手在外,微微屈膝颔首,又缓慢行礼。
赫延有些头疼。
这古装戏演得出不来了。
“需不需要我教教你情感方面的?你上去找他,跟他说说话。”
他提出一个友好建议,像个不靠谱的月老似的。
红衣花仙子又朝楼上看一眼,错愕道:“………不必了,小女子心已有所属。”
赫延猜到她的心思,没再多言。
红衣花仙子试探着问:“你想知道吗?”
赫延果断冷漠回答:“不想,跟你说话说够了,我也告诉你,我有爱人了,是男人。”
红衣花仙子温婉笑了。
她眼前的这位小哥哥有着高冷的少夫感,而且内心好可爱。
好想跟他在一起,坐他腿上撩拨他,夜夜云雨,相欢相爱。
她很喜欢他,惋惜怎么没有早点遇上。
阿吉站在“醉西楼”里,叹息自己刚才的恶趣味,扔偏了,赫延盯着阿吉看了一会儿,看着他转身躲进了包间内。
想跑?
对女孩子下这么要命的狠手,不是人渣是什么。
赫延必须教训他一顿,以免再犯。
连跑带跳,奔走如飞,上了三楼,赫延一言不发,双脚未停,直接将阿吉从圆形木门里踹了出去,自己也紧跟着跳下去。因为阿吉掉下去极其危险,赫延抓着他不一样,至少关键时刻护着他脑袋。
只见三楼掉下来一个仰倒着惊恐的古装男人,又跳下来一个直面脚踩他的现代酷哥。
赫延单手掐着阿吉脖子,落到了道具组正在抬过来的圆桌上,像从天而降的淡冷将军猎捕一只凶猛狡猾的野兽。
众人大骇,搬桌子的几个男人腿部肌肉和血管绷直,吓得额头都冒出了虚弱的冷汗。
草草草……
阿龙导演看着显示器里的俩人落下来也被惊吓到了。
危险又刺激。
一时分不清这是吊着威亚还是没吊。
“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朝我来!”赫延掐着阿吉脖子,拿出凶狠冷酷严厉的表情。
阿吉面目狰狞,苦苦挣扎,身体躺在桌上,脑袋卡着桌沿,万分狼狈,后身像碎了一样。
杀人诛心的是。
赫延告诉他:“我告诉你,你喜欢的女人确实喜欢我,你没有机会追求她了。因为她看上的是我,但是我不喜欢她,即使这样我们是朋友,她就受我保护,你接近不了她一点。”
说罢,松开手,走去身后“茶肆”,随手拿了壶酒。
“老子杀了你!”阿吉愤怒地大喊,可后背疼痛难忍,根本无法起身。
“可以,你上回不是杀过我吗?被我送进去了,连同你几个大哥和兄弟!一把年纪别不学好,你看看你现在有正经手段谋生,何必放高利贷去抢别人的钱呢?”赫延举壶喝了点酒,眼神中满是鄙夷。
“老子让你闭嘴!”阿吉又凶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不妨碍再告诉你,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到头来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做事之前考虑不成熟,到后来就可能引来大灾祸,幸亏你今天遇见的是我,我在锦西如浮萍漂浮,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就不跟你计较了。”赫延苦口婆心地劝诫。如果阿吉得罪的是脾气差不好惹的厉害人物,动了别人的利益,别人怎能轻易放过他。这个社会的本质就是人吃人。而大部分人不明白,真正的强者永远不会肆意欺负弱者,他实际上在救阿吉。
阿吉有仇报仇,掏出手机拨打电话,贴在耳朵边上,全身疼痛让他难以起身:“草!你完了,你等着……喂,我现在在得闲大院遇见了一个仇人,等他好久了,你马上至少领二十个人过来帮我,我这边人手不够……”
赫延见他想搬救兵,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扇了他脑袋两下:“再叫?再喊?我弄死你!说,让他们别过来,你刚才梦游呢,去了一个挨打的地方,给他们道歉打扰了,说你自己没事,现在已经回房间睡了。”
阿吉经不过赫延连翻威逼,按照要求说了。说完又被赫延拿走手机,赫延装作他的朋友,对着屏幕轻笑:“大哥,阿吉喝醉了,方才不过是酒后胡言乱语,改日我们必当摆酒赔罪,务必赏脸。”
“行行行,打扰老子睡觉!”
就这么搪塞过去了。
这时,人群中一个步伐矫健、身材壮实的中年大汉走了过来,身上散发着一股臭汗味。可能是晚间食客,也可能是餐厅勤杂工。他赤手空拳,气势汹汹,扬言要为阿吉出气。大汉把阿吉扶着坐起来,扭头朝赫延凶道:“欺负我们亲爱善良、手无缚鸡之力的沈兄弟,你想找死!”
阿吉狠狠地抡了大汉肩膀一拳,嗔怪:“你才手无缚鸡之力!肚子又大了,你身上有一股老年人的大便味,别靠近我!”
大汉憋了一肚子委屈:“老子现在是他妈你的救命恩人,你跟我拽什么拽,还嫌我不干净!我帮你把他处理了!”
却听赫延淡然道:“你想怎么处理?坐下。”
他目光谨慎又悠闲,朝桌子上礼貌地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大汉疑惑:“干什么?”
赫延平静:“请你们喝茶。”
“你们”是指人群中四面八方又跑过来的十二个青年和中年,就是阿吉目前现在的人手。
这些人里有那天从警局里被释放出来的流子,也有一多半新人。
请他们坐下喝茶,不容易。赫延说了一遍,没人坐下。
有个二十来岁,跟阿吉年纪相近的青年站在阿吉的身后,帮他锤着肩背,悄悄地问:“阿吉,我们要不要放过他?”
阿吉痛得黑了脸,扶着臂膀,咬牙痛恨道:“不可能,给我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