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审人自然有一些手段,但是绝没有到虐待人的地步,何牧伤成那个样子,根本没用刑。
但是,把人封闭在审讯室,也算是一种疲劳审讯的刑讯逼供,挺残忍,他要撑不住,还真招了。
闻祈没跟何牧计较,开车送了他俩一程,乐于助人是警察的职责。
路上,闻祈看见有十来个社会青年霸凌一个附中的高中生,遂下车将他们教训一番。校园霸凌,绝不能把它当作小事而置若罔闻,更不能遮遮掩掩,一定零容忍。
本以为自己一个人能打一顿,暂时将他们赶跑,抓捕的事之后再说,没想他身后多了一个厉害的帮手,就是那个长得特别帅气的男生。
彼时闻祈被一名歹徒摁在地上,很可能今天就殉职了,赫延踢了一个瓶盖就砸了其中一个流子的前额,紧接着背身一个540度的后旋踢,腾空而起将他制服。那十多个人顿时就怕了,遇见一个不好惹的就算了,后面居然还有一个更不好惹的,聪明的人赶快逃命!
赫延既然出手帮人了,就帮到底。随后追过去将他们堵在一个巷子里,耍了一套传统武术。
闻祈看呆了。竟然有人有这么好的功夫!
何牧一边担心赫延受伤,一边问赫延:“小心点,这是什么招式?”
赫延丢了一个书包过去:“逍遥扇。”
何牧接过来,看一眼包上的钥匙扣。
真可爱。
赫延一拳撂倒一个大汉,又摆了一个招式。
何牧认真看着:“现在呢?”
赫延:“鸳鸯钺。”
何牧:“这个呢?”
赫延:“飞花伞。”
何牧:“伞呢?下一个叫什么?”
赫延:“越女剑。”
何牧也没看到剑,把十多个社会恶霸全部撂倒之后也没有看见任何武器。
赫延教训了他们一顿,顺风顺水。收了招式,盯着地上一滩烂泥,问:“你们连学生都不放过,自己去公安局投案自首,深刻反省反省。”
领头的那个大哥捂着胸口,躺在地上,额头打出来一片热汗:“去!我们一定去!敢问大侠高姓大名?是不是认识谈小爷?”
另一个倒地的人又说:“早知道锦西是他的地盘,就不该来这儿!”
赫延信不过他们,拦了一辆星光巴士,巴士周身设计被小夜灯包围,到了傍晚便发散着紫色光茫,晚上吸引着拉乘客,白天几乎无人。
一群社会青年揉着胳膊和腿,鱼贯进入巴士,司机允许了。
赫延打包一样把流子押送到警局正法,自己也跟去。
一辆星光巴士,载着少年、流子、司机,开往法治的银河。
后方,何牧挎着赫延的小书包,得意忘形地告诉闻祈:“我男朋友使了峨眉剑法,是保护我,不是保护你。”
闻祈手背上蹭了伤,比校园霸凌更恼人的是,他一个警察竟然让群众保护他?
还有,看何牧越来越烦。
锦西公安局巍峨的办公大楼一直敞开,三面五星·红旗处于正中央迎风飘扬,旗杆下面洒着温暖的雪水喷泉,像对人热烈又讽刺地招手。
-
除夕之前,赫延一共进了三次警局。
第二次。
谈判死了。
闻祈身着出警服打着电筒勘察案发现场,法医初步检验,尸身完好,有大面积烧伤,脸上裹着白布,人烧得跟黑炭一样,据目击交·警称是他自己从高架桥上纵身跳下,警方从监控里发现时去拦他,没来得及。
浓雾中,闻祈蹲在冰面上,捡了一把星空防身刀,它伤害过不少人,警方一直在追捕这把刀的主人。
谈判莫名奇妙地跳了下去,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需要推理验证,光凭录像也不能完全判定他自杀。
1月16日,距离放寒假还有最后一天,警察找到了凌西大街公寓,好像破坏了一方乐土,空气里飘浮的尘埃落定。谈迟那天上午在学校里考政治,赫延的期末考已经考完了,在公寓里待着,说那把刀子是他的,主动跟警方走了一趟。
“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面,我见识过你的身手,比我还好。”闻祈之前对赫延印象不错,警车里打招呼似的说了一句。
他是他们那一届侦查学专业第一名,能进入体制内,招式考核自然不差,没想那次遭受了打击,觉得自己很无能。
“没事,你不用羡慕,多练练就好了。”赫延宽慰道。上午的阳光温暖,自车窗外照进来打在坚·挺·秀气的鼻梁上,随着光影流动,雪白皮肤也暗了下去。
“谁羡慕?我羡慕?”闻祈的一字型唇即使似笑非笑也没有弯度,倔强不承认,“借你吉言,你怎么练的?怎么会那么多功夫?”
“家里开了武校,有空过来坐坐。”
“嗯,我一定去,你哪个家?家在哪儿?”
“能回家的话,给你发地址。”
闻祈出警三个月以来,第一次在警车里盘问嫌疑人。他自己虽然面冷,也不爱笑,但话比较多,领导经常令他闭嘴。
赫延面冷,不爱说话,性格更沉闷一点。
两个人在车里聊了五、六句,往后就没有了声。
-
审讯室内。
赫延的手腕被扣在了黑色桌面上。
前面坐了三名警察,边上那名是二级警员闻祈,另外两名是经验丰富的老警察。
闻祈举了一把刀子,视线看过去,第一个问题很重要,如果他说不是,接下来随意问几个问题就会放人,他心里暗自期待赫延与案件无关:“这把刀是不是你的?”
赫延:“是我的。”
闻祈可能是有点恨铁不成钢,扔了刀子,站起来叉着腰独自消化了一会儿,喊道:“哪来的?你知不知道它杀过人?”
赫延相信它杀过人,也恐怕谈迟真的杀过,因为谈判拔氧气罐的时候,谈迟抄着裤兜一点没拦他。就看着他作闹。
“拍片的时候捡的,觉得好看就用来当玩具了,我不知道它杀过人。”赫延答得淡定从容。
“你多大了还玩玩具?去哪里拍片了?拍的什么片子?”一个经验丰富的中年老警察面色布满皱纹,询问。
“闻祈哥哥,我证件上17,生日是按照爸妈结婚纪念日算的,真实生日是正月十三,百事禁忌,大凶,算起来16没过,不信你问问。”赫延姿态非常放松,正义感爆棚的脸上竟露出一点纨绔。
闻祈把赫延个人信息资料递给老警察看,厉声喊道:“严肃点!这里是审讯室!私下叫哥哥。”
一个中年警察审讯员带着眼镜认真“咳”一声,闻祈会意,往桌角上敲了敲鞭子,划开界限:“私下也不能叫,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赫延心里笑他。
上次临走前闻祈还让自己不要叫闻祈警官,也不要叫闻祈叔叔,要叫闻祈哥哥或闻祈呢!
随意报了一个地名,赫延说拍的人物纪录片,并告诉警察这与案子并没有关系,如果24小时之内问不出东西,应该释放,拘留的话就让自己律师跟他们打官司。
闻祈在警局是新人,摊上这种事情容易铁饭碗不保,中年警察暗自提醒了一番。
警察就怕犯罪嫌疑人懂法,因为他们懂法,不受警察心理审问的层层压力,犯罪的时候也会尽量避开,到最后只能判定伤害力度差一分不够,或者证据不足,草草了事。
闻祈不怕铁饭碗不保,他只要真相和正义。
赫延不在乎真相,只要谈迟相安无事。
就在这时,闻祈接到同事电话,说谈判尸检结果发现了LSD,致幻剂能使人产生幻觉,导致自我歪曲和思维分裂,结合录像来看,确实是自杀。
闻祈暗自推断完松了一口气,挂了电话就想把赫延放了。眼神瞥过去,发现赫延伸着长腿,摆出一副无所谓的状态,人家小孩根本没打算出去。
审讯室灯光照在赫延后颈皮肤处,非常温暖明亮的一块,而脸色无光,昏暗环境下白得依然令人看清表情——多了一丝邪恶之味。
赫延今天想为谈迟讨一个公道。
或许那个案件早已经随浩如烟海的信息流沉没了,闻祈初来乍到很可能没听过,但是其他两位老警官只要一直待在锦西公安局做事一定就有印象。
巧合的是,那名害陈葭致死的警官周国民是闻祈的现任领导、师傅,要不是周国民外出有事,审讯赫延的警察加上他一共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