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玻璃材质坚固,敲了一会儿仅仅裂了纹,领头脏辫更坚信认为车是好车,想钻进去。
他愈发疯狂地敲着电棍,没注意到身后有个人走过来,掐住了他的后脖子。
他的脑袋猛地被摁下去,右半张脸紧贴着碎裂的车玻璃,硬是在掐他人力气的作用下割出了血。
这种玻璃扎到脸部肌肉里的疼早就令人忘记了对于车子的欲望,领头的脏辫只想着怎么挣脱,于是紧抓住手中的电棍。
谈迟看清了他想反击的想法,立即用另只手夺过来,他把人从车窗上甩出去。
领头的脏辫半张脸挂血,自言自语说了几句骂人的英文,他从长靴里抽出一只短刀,拔了刀鞘,露出锋利的刀刃,朝谈迟的后背扎过去。
谈迟本想看一下赫延的脸,却发现车窗上竟是恶心的鲜血,他手臂往后一捞,把脏辫又摁到了车玻璃上,打算用他的脑袋擦一擦。
谈迟掐住脏辫的前脖,使得力气很大,画面令人窒息。
刀尖朝谈迟胸前扎过来。
谈迟攥住脏辫的手腕往手心下方折了一下,就听一声骨头断裂的声响,刀子掉落在地上。
谈迟紧咬下颌,手指的力气又加大。
“在锦西没有谁明目张胆动我的东西,同学,你带着他们走错直播间了,回你们的留学生公寓去。”
“砸我的车,需要好声好气问问里面的人。他同意了你请他下来才能砸,他不出声你就滚,你问过了吗?”
领头脏辫显然没有问过,他嗓子都发不出气声,只想着活命。
另外两个小黑躲在遮挡物里,看见这副画面逐一从暗影里走过来想帮忙。
他们没想到从松大西门一同涌出了至少三十个男生,有的举着用颜料笔现做的条幅,气势汹汹,无人可挡。走在第二排中间的那个男生眉眼俊秀,给人一种聪明伶俐又好相处的亲近感。
再往后看,警车的蓝红光照从远方漫天铺过来。
学校里值夜班的保安群发紧急通知,召集兄弟们集合。
凌晨三点半,西门的夜寒冷,乱作一团。
谈迟松开手,把领头的脏辫扔到马路边。他转回头,警车的光照刺了他一眼。
他从人群中搜寻到张宁,命令他把宋辞也带走,绝不能再进一次警局。
张宁跑过来应了声好,望向谈迟黑压压的神情,感觉非常害怕。
谈迟给车子解了锁,拉开车门坐回车里。恶心的血珠早就在玻璃上划成血痕,还好没有落进车里。谈迟给脏辫留了一口气,刚才那一摔过后不知道死了没。
赫延一直坐在车里盯着外面的动静,发现车外有人鬼鬼祟祟立即保持警惕,只是眼前玻璃上突然趴了一个黑人,表情狰狞变态,想想就挺吓人的。
谈迟扣住赫延的后脑勺仔细打量一番,确定身体没有受什么伤害,迅速挂挡踩了下油门跑了。
他们的路虎车跟警车交错而过,赫延甚至看见坐在副驾的女警官正在打电话,而一转头,他哥淡漠的表情太猖狂了。
静谧的老小区,谈迟把车平稳地停在谈家楼下,才拥抱住赫延安慰。
“乖乖,别怕,现在已经安全了。”
他应该把赫延直接送回来,但凡晚了一步,赫延不知道会遭受什么伤害。
赫延附在谈迟耳边,问他哥有没有事,谈迟说没有,他才放心。
“你应该让我跟你一起去揍人。”赫延摸了摸谈迟的后背,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如果不是我,你一定会把他带在身边,拼命保护他吧?我好羡慕他。”
谈迟把赫延从副驾驶上捞过来,让他坐到腿上。他垂眸盯着赫延,想摸一下他的脸,想想手上沾了不少细菌,又把这个想法掐了。
“我错了,你怪我吧。”谈迟说。
“我一点都不怪你,你做的是好事。”赫延勾着谈迟脖子,想到那个黑人半张脸毁容了,心有余悸,问:“哥,你为什么下手这么重?”
“我……我不想你被人欺负。”谈迟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解释,换成赫延顶多把那个脏辫撂倒,伤筋动骨都不忍。
谈迟勾着一兜药把赫延从车里抱回家里,轻放到床上,盖上被子。他去卫浴间洗了清水澡,那些黑人太脏了,不能把病毒染给赫延。
右腿的膝盖骨疼得传遍整个身体,额间不知是落下的清水还是渗出的汗液,谈迟把喷头调到冷水模式,额头抵在冰凉的墙壁上,试图好受一点儿。
没有一点用处,反而更加清醒着疼。
他伤过多少人,害过多少家庭破碎,这是上天加给他罪与罚,如今成了赫延无意间扎他的一把刀。
洗完澡谈迟换好了一件黑T恤回到房间,赫延睁着眼睛还没睡,像是在等他。
他隔着被子压到赫延身上,亲他的额头催他睡觉,把手心紧帖他的后脖,抱得死紧死紧的。
害怕失去,缺乏安全感,极强的占有欲……各种复杂的情绪堆积在谈迟的胸口,消解不开。
赫延的鼻尖蹭到谈迟耳鬓边湿答答的头发,环住他的后背,责怪道:“哥,你又用凉水洗澡了!”
谈迟把脸深深地埋进赫延的脖子里,闭上眼睛,应道:“没,不是我的问题,你不要怪我,是热水器坏了。”
赫延想到谈迟家那个旧的热水器,坏了不出热水也正常。
“明天我帮你换一个新的,花你的钱。”他说。
赫延本打算逗一下这个财迷,刚去医院是谈迟付的款,再宰他一笔肯定不乐意了,结果就听见谈迟温声说:“好。”
赫延心里怔了一下。
他不知道谈迟在意什么了。
他认为谈迟喜欢美食,喜欢钱财,喜欢雪人,喜欢草莓塔,喜欢这个世界上所有有趣的、生动的东西,然而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全都在指引他—谈迟是装的。
谈迟立即掀开被子查看赫延的伤,医生用消毒棉球擦了一些透明液体,这会儿早已干了。
“哥,我不碍事,还能干你三天。”
“等你好了再说这个。”谈迟为赫延又擦了一次药,这次药效时长可以维持到早上起床。
赫延的脖子闷出一层忍耐的红,也只有谈迟敢脱他裤子连招呼都不打。
等谈迟把药放到桌上摆好,走回来拉上窗帘,赫延爬起来从背后环抱住了他哥。
两个人的房间,赫延不想克制自己的感情。
腰间突然一紧,谈迟转回身来看见赫延赤着白瘦的双脚踩在地板上,睡衣单薄,二话不说拔萝卜似的把他抱起来放到棉被上。
赫延看谈迟唇上被他咬破的口子,环住他的后脖,微笑着打趣:“哥,没亲够。”
谈迟看着赫延绯红的脸,半天道:“少叫我。”
赫延:“哥哥。”
谈迟:“……”
赫延:“谈迟哥哥……哥哥,哥哥,哥——”
谈迟撑着床沿两只大耳朵发红,不屑道:“你真当我拿你没办法?”
赫延继续喊了一声“哥”。
拿他没办法的谈迟下了床,本来打算睡沙发,现在早溜片刻。
赫延跟着坐起来,浅浅亲了两下他的侧脖:“你答应我,明天把手术做了。”
谈迟耳朵更红了,心痒道:“放心吧,等你伤好了我就去,这三天你就在床上躺着,上厕所的话,我抱你去。”
赫延难以想像躺三天会不会躺出腰酸背痛中老年病,这倒没什么,主要明天早上还要去接齐清晨。
“我关下灯。”谈迟说。
“嗯。”赫延重重地亲了一会儿才放他去。
回来再亲也不晚。
谈迟走到卧室门口摁了下墙上的开关,停留一分钟后滑了出去。
赫延跪在床上铺着被子,他想着把谈迟上了的,结果门“砰”地一声砸了耳朵。
赫延转头看了一眼门,心说往哪儿跑。他哥这个人特别奇怪,主动的时候青筋鼓起浑身欲望,平常赫延跟他索个吻都是一副冷淡的样子。
怎么点燃谈迟内心的火焰?
赫延心里琢磨。
谈迟用钥匙锁上门,忍着右腿的疼痛慢慢走到沙发前坐下。过了一会儿他抓来沙发毯,躺到沙发上闭眼睡觉。豆大的冷汗珠一颗颗从额角间的皮肤里渗出来,连带着心脏都是凉的,谈迟裹紧毯子,睁眼时赫延正低头看他。
“你从三楼跳下去了?”谈迟看了眼卧室门依然合着,以为赫延从阳台跳下去又从一楼爬上来了。
赫延穿了一件谈迟几乎不怎么穿因而搬家的时候赫延都没给他带到公寓去的白色衬衣,下摆遮住重要部位,露出两条白皙纤长的腿,无辜解释:“我用一张卡片打开的。”
谈迟坐起来牵过赫延的腕,袖子太长了,他往上撸了两下,手心手背反复检查,房间里的卡片除了供水供电的电话牌还有什么?尽管不是铁做的,但是一种坚硬的塑料,握在手里锋利无比。
“有没有割到?”他神色凝重地问。
“没有。”赫延说。
那也应该很疼。
谈迟心道。
“哥,对不起,我把你房间的门撬了。”赫延垂着眸诚恳地承认错误,毕竟在他心里,这种行为跟偷窃的小贼无异。
“坏了没?”谈迟问。
“还能用。”赫延说。
“那道什么歉。”谈迟扣住赫延的后腰,仰起头,点评道:“你穿我衣服太大了,换了去。”
赫延看着他,眼神有些委屈。
特意为你穿的。
谈迟右边的小腿到膝盖骨疼痛如潮水般涌到大脑中,再看他的脸,却是一副默然的表情。
谈迟令赫延跨坐到他的腿上,用两个人中间隔着的沙发毯把赫延包起来,笑着问:“上网查的?这些东西对我没有用。”
“那什么有用?”赫延直白地问。
“等你长大。”谈迟说。
“难道有人在你面前穿过?谈迟哥哥,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心动吗?”赫延不放弃,环住谈迟的脖子亲了亲他的喉结。
“看见你穿有一点儿。”谈迟让赫延安下心来。
客厅的温度比卧室的温度低一截,谈迟把赫延塞到沙发里边,走去卧室卷来一床羊毛被铺到赫延身上。
“哥,你睡哪里?”赫延只露出一颗脑袋。
“睡哪里都躲不过你。”谈迟说,“我睡沙发,你在这里玩一会儿就回床上睡去。”
赫延内心窃喜,谈迟已经默许和他一起睡了。
谈迟躺到赫延身旁,半个身子抛在外面,稍微一动就会掉下去。
赫延从被子底下趴到谈迟身上,谈迟为了不让赫延掉下去,只好往里挪了挪。
赫延喜欢趴在谈迟身上睡觉,想到昨晚累得快要昏厥,谈迟让他趴到身上轻抚他的背哄他睡觉,这种感觉轻松且幸福。
“你会离开我吗?”赫延想得到一个承诺,哪怕谈迟敷衍他,“你说不会,我才睡得安心。”
“不会。”谈迟用拇指刮了刮赫延的颧骨,“天快亮了,赶紧睡吧,睁眼后就能看到我。”
“口水消毒还没做呢。”赫延闭上双目。
寒冬里太阳升得晚,睁眼时赫延躺在床上,也不知几点了,房间的光线大亮。他缓缓撑开剩下的眼皮,谈迟依然和昨天早上一样若有所思盯着他。
赫延愣了两分钟醒神。
不是睡的沙发吗?
“谈迟哥哥,早上好。”这一觉睡得太舒服,舒服过头了就不想起床,赫延把眼皮阖了回去。有时他感觉自己逐渐走向堕落,生活里的鸡毛是谈迟捡起来的,学校里的学分也没拿多少,一有空就想着干哥哥。
“老人家,早上好。”谈迟打完招呼,在赫延的眼皮上落下一个早安吻。
赫延想起齐清晨还在医院,立马重新撑开眼皮。
“你不上课去?”赫延想把谈迟支开。
“你伤没好,我哪里都不去。”谈迟托着腮侧躺在床沿,像电影里的美人鱼看被救下的凡人王子,悠闲地说:“齐清晨回校了,你还有什么担心的事情?跟我说,我帮你去做。饿了吗?乌鸡汤喝不喝?”
赫延确定自己的问题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谈迟不知道随口一说怎么的,解决了赫延的顾虑,
赫延肚子里还有几个问题,例如跟谁回的、怎么回的、你怎么知道,他没有继续问下去,一来过于关心齐清晨会令谈迟吃醋,二来他们的心思太重了,相处时不带脑子最好。
“不喝,太黑了。”赫延掀开被子,全身被阳光照得暖洋洋的,白衬衫都闪着光芒。
“鸡都为你死了,你不喝。赶明儿买完鸡我带它去做个美容。”谈迟心想厨房里的一锅白炖了,“鲫鱼汤喝不喝?我研究了一种新做法。”
“不喝。”赫延懒洋洋抱着脑袋,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没系,他朝床尾那边挨着墙的书桌抬了抬下巴,“给我倒杯白开水就行。”
美人鱼将尾巴甩下去,踏着拖鞋走去桌前端来一杯没有味道的温水,玻璃杯还插着一根透明的吸管。赫延坐在棉被上,吸管捏在指腹间,边喝水边见谈迟小跑着去了卫生间,几秒后端着一盆清水过来,肩上搭着毛巾,左手掐着两只瓶装的洗护用品,右手端盆的同时虎口还攥着一根牙刷,两只手愣是用出了八只手的效果。
赫延咂着吸管,头发比刚开学那会儿长长了,很顺,看起来人畜无害。
谈迟把毛巾打湿,为赫延擦拭小臂。
两只手腕都很细。
曾被谈迟一只手扣住摁在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