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他换个人,不可能。
他失去了很多东西,也得到过补偿。赫延是他成年之后做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选择,他把他规划在未来里,毫无理由放弃。
他现在疑惑的是赫延心里有没有他?他不敢猜,他怕猜错了,谁都受不了。
吃完晚饭谈迟才和赫延搭腔:“去把碗洗了。”
说完谈迟朝赫延扔了一片包饭包用的大青菜叶子,手肘撑着桌沿站起来捡盘子。
赫延看谈迟在厨房和客厅之间忙忙碌碌,感觉自己是来蹭饭的。
谈迟生闷气了。
他平常喜怒哀乐挂脸上,越安静越有问题。
明知道什么问题,赫延却什么也不能做,他心里的难受不比谈迟少。
谈迟倒没真想让赫延洗盘子,赫延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厨房里的水真的冷。
谈迟从厨房出来,外面的天空彻底拉黑了。老小区体育器材硬地周围停放了五辆汽车,尽管路面上依然没什么人,但是比之前多了一丝温暖的灯火。
赫延也没闲着,把客厅收拾干净,笔墨纸砚摆出来,等着给谈迟上书法课。
却听见谈迟说:“不学了。”
赫延表情微顿,谈迟把视线从赫延脸上收回来,朝客厅门走。
他咔哒一声关上门出去了。
赫延不知道谈迟去了哪里,只觉得他衣服穿得太少。
赫延取下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悄无声息跟了出去。
四楼天台闪烁着莹白光亮。
月亮形的小夜灯缠绕了整个楼层。
这里是艺术天堂,藏着谈迟的过往。
谈迟拿着一瓶颜料喷漆,看见赫延抱着羽绒服绕过地上躺着的大汽油罐子走过来,问:“你不走了吗?”
赫延好像被查破了小心思,把外套披在谈迟肩上:“等你。”
谈迟:“等我什么?”
赫延扫了一圈墙上的涂鸦,往手上沾了点蓝色颜料。他缓缓望向谈迟的侧脸,俏皮地在对方的耳根到下颌骨位置抹了一下。
谈迟讶然,左手反抹回去,右手摁着喷瓶朝赫延的白色长袖上喷。
赫延踩在柔软积雪里奔跑,唇角微扬。谈迟报仇追了两步停下来,自顾自地说:“你心里明明有我。”
寒风呼啸掩盖了谈迟的声音。他捧起两把雪,双手闭合,团成雪球朝赫延砸过去。
雪球成弧线落下去偏过赫延的耳廓,溅出的雪粒贴于脸颊留下一滴冰凉。赫延溜了一圈回来,奔跑后的喘息尚未完全平复:“打球的时候记得把眼镜摘了。”
“什么?”
赫延佩服谈迟装傻充愣的本事,他不拆穿别人,保持一惯的风度礼貌。不过他倒是希望谈迟砸他一拳,泄泄气也好。赫延盯着谈迟看一会儿,又把视线挪开。
谈迟张张嘴没说话,但凡赫延笨一点,他就不会不甘心。说白了两个人都是戴着假面具的大佬,赫延每次有意问询又全身而退让谈迟产生一种驯服感。
赫延的目光落在一颗弯月状的小夜灯上,静静看着。天台上有帐篷,椅子,烤肉摊,赫延第一次来这里,觉得甚美。
赫延走到墙边拿起喷漆。脑海中浮现赫家院子里的一些花草:墨兰、紫檀、尤加利叶、鸣子百合……他最终画了一枝玫红色的弗洛伊德。
浓烈的感情不会长久,而他不善挽留。
因为经历了一场变故,他更无法知晓未来,唯一能做的便是权衡利弊,学会取舍。
“我心里有人,给不了你幸福。”赫延说的坦荡。
谈迟看着耀眼的红,眨眼间想到了齐清晨。事实上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最大障碍不是齐清晨,而是赫延这个人他的选择。
赫延扔掉喷漆转回身,墙上的玫瑰夹在两个黑影之间。
谈迟牵住赫延一只手腕,眼神分明在恳求:“你能不能晚些时间再走,陪我看一场电影?”
“没空。”赫延回答得干脆,拒绝给谈迟一切幻想。
谈迟给赫延穿上外套,把他裹进怀里。
赫延对谈迟的拥抱毫无抵抗力,他的下巴被迫埋在谈迟颈窝,听见清晰的声音:“雪人,我想要只雪人。”
“还有冬天的第一个草莓塔,我要吃最大的那颗,其他的都给你。”
赫延抗拒:“我不吃。”
赫延双脚突然悬空,大腿卡在了谈迟伤痕累累的手臂上。
他竟然被谈迟轻松地扛起来了。
“幸福我给你就行了,你接着。”
乍一闻这句话很随意,谈迟说出来非常认真,赫延连辩驳没开始就败下阵来。谈迟扛着赫延回家,面前的小门特低,他把赫延打横抱在怀里,低头迈进门槛。
思绪于黑暗的楼道里被无限延深,赫延闭上双目,心脏怦怦跳动,他坚定不移的选择稍微颤了一下。
最后赫延坚持最初的选择。
回到松大,宿管吹着哨正锁门,赫延途径小超市,看见齐清晨和室友蹲在台阶上吃关东煮,十分接地气。
齐清晨咬了一口汁水爆满的牛肉丸子抬头看过来之前,赫延飞快地将羽绒服拉链拉到下巴。
“你干嘛去了?怎么才回来?”齐清晨捡起脚尖前的快递投给赫延,继续吃关东煮,“来得正好,省的我跑一趟。”
赫延看了眼袋上的信息,肯定是齐阿姨织的毛衣,当即取出来展开暖暖的心意。
一件藏蓝色毛衣,手感软软糯糯的,左胸前有一只淡黄色的月亮。
赫延没想到今晚月亮出现的频率有点高。
“哟,兄弟衫。”齐清晨的室友指着它道,“老齐里面穿了件白的,带个太阳。”
赫延把毛衣搭肩上,他很喜欢。
然而面前蹲着的三个人觉得赫延跟它有仇似的。
齐清晨问赫延:“你没受刺激吧?”
赫延皱了皱眉,他一身酒气,混在清爽的薄荷香里,增添了一种特吸引人的荷尔蒙气息:“你指哪件事?”
齐清晨站起来把关东煮放在赫延的手掌心里:“没有就好,我以为你喝酒压惊。你第一次喝酒吧,喝了多少?头晕不晕?”
赫延和齐清晨一起回寝。风吹歪了纸盒里的竹签,他望着地上肩并肩的长影,轻声说:“一点儿。”
一点儿就是一壶白桃酒,喝完脑袋更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