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辞也的认知中,谈迟只打过别人,而且走的是凌虐风。大一暑假,在一个废弃潮湿的仓库里,宋辞也看他迟哥把一个男人的骨头从脚趾到膝盖一点点敲断,等男人痛极晕过去,再撒上一把钞票以示补偿。
据说,初中的时候,别的小男生还在学校里打架、斗殴,谈迟在锦西□□上混得游刃有余了。可能是因为叛逆,也可能是为了生存。相比迟神、迟哥,他有个道上大哥闻风丧胆的称呼:谈小爷。
这个称呼,他孔雀开屏的时候会自称,平常人很少注意,甚至觉得平易近人。
谈迟不说话的表情很冷,漆黑的眼珠盯着宋辞也,带着危险警告。
宋辞也茫然:“迟哥,车怎么停了?太不靠谱了,你等我投诉他们!”
“下去。”
“……”
宋辞也被扔在桥上,来往的车辆无情地淹没了两米多的人影。
松山电影节并没有随着国庆小长假而停止,反而在校园里如火如荼的进行。多半小组利用假期拍摄完毕,再用一个星期时间专心做后期,光凭这一点,便狠狠地甩了假期后再拍的小组一大截。
拖后腿小组属于另外一小半情况,拍摄计划紧跟着提上日程。赫延、谈迟、宋辞也、黎川、李飞每个人身兼数职,开学即开拍。不过他们组真的很神奇,拍摄时没有剧本,全靠导演和演员现场发挥!
黎川作为摄影师,站在一旁,看着骂起人来连飞姐都不放过的谈迟,想辩解两句,张开嘴又怯怯闭上了。他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赫延,低头调弄相机参数,面不改色,有时还能撞见罕有的嘴角上扬,心说这都什么魔鬼?
第一场戏一镜五十八次,女主角李飞被导演骂哭了七次,这得算坚强的女生了,但凡换成唐沐,至少哭了五十八回。
李飞穿一身暗红色长裙,衬得她手臂纤瘦白皙。她再一次转过身去,掩着泪水朝阴凉的楼道里跑,独自消化谈迟的一顿臭脸臭骂。
赫延朝她看了一眼,想跟过去。就见黎川拉住他说:“我去,你去哄导演。”
说完,黎川奔向了李飞,一点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给赫延留。
拍摄的地方在谈迟家对门,户主搬走的时候,谈迟说他才刚搬进来两年,是个喜欢打陀螺的老头,有时候父母吵架,谈迟的爷爷会带他出去,到公园里找那个老头玩。
怪不得谈迟抽人鞭子……
赫延给谈迟倒了一盏茶,随后站在他身侧。
谈迟的怒火未消,嘴唇发干,脖子上的青筋凸起,头发被他抓得凌乱,认真又暴躁。他坐在一把老式木椅上,倒了一口茶,转头看见一根冷木头。更气了!
谈迟没好气地问:“你在这愣着干嘛?”
赫延垂着眸,目光落在谈迟的导演台本:“看看。”
谈迟把剩下的茶水倒了,心情平和许多,他问:“你能看懂?”
赫延回得很干脆:“字看不懂,图可以。”
砰!
谈迟撂下杯子,怀疑赫延在人身攻击:“你嫌弃我的字丑?”
赫延心里默默点了个头,为了不打击他,扫了一圈分镜头图下面标注的狗爬字,想找几个能看懂的……
意料之中!一个没找着。
赫延的目光落在a4纸页上面的大名:“也不是,名字,好看。”
谈迟瞥了一眼,心里得意:算你有眼力见,我可是练了满满两页纸。
赫延看谈迟的毛顺了,说:“还可以写的更好。”
谈迟冒出一个问号:“嗯?”
赫延弯下腰,捞起桌上的碳素笔,在空白的地方一笔一画写了两个小楷:“点顿笔要收力,走之托住上面的尺,你的尺写得太大,托不住。”
一秒不到,谈迟被赫延的手指、声音吸引了注意。他心里打结,想摁住赫延的后脖,献上初吻。
“你可不可以每天教我写字?”
赫延眼也不抬,脱口而出:“不可以。”
谈迟当即炸了,一脚踢开桌子:“草你大爷!谁稀罕?”
他使得力度不小,收腿的时候,膝盖隐隐作痛。
赫延像被劈了一道雷,满身写着:药丸!
谈迟红着脸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赫延站在一侧,双手自然下垂,心想谈迟一会要罢工怎么办?
阳光照进老屋的玻璃,洒在旧式家具,蒙上一层灰尘。
赫延和谈迟安安静静待了五分钟,他知道谈迟心里那点想法,但是一个人控制不了别人的感情。
只能控制自己!
赫延走到谈迟身边,俯视着他,沉声应了一句:“好!”
等你知难而退。
客厅的门虚掩,从外面可以看见谈迟的背影,他后脑勺的头发被一只手覆着,姿势暧昧宠溺。
咯吱!门板响了一声!
宋辞也拎着午餐进来,没想那么多。
他把盒饭一个个摆在玄关柜子上,问着:“兄弟们!拍到哪儿了?松大一食堂烤盘,菜品自选、外焦里嫩,外面的人吃不到!”
赫延的手指很自然地从谈迟的头发里抽出来。
谈迟仰头望着赫延,嘴角咧笑。
宋辞也摆放完最后一个盒饭,揉了一下方便袋又撑开。可能是因为屋里太过安静的缘故,沙沙的声响在此刻凸显得很大。
宋辞突然扭头看过来,四处扫一圈:“收工了?飞姐呢?”
赫延:“楼道。”
宋辞也“哦”了一声,冲出门外。他四层楼上上下下找了一圈,没有见到李飞的身影,手腕抵着门框着急问:“迟哥,你把她骂到哪儿去了?”
谈迟:“你去天台找找,没有的话,跳下去了。”
宋辞也闻言拔腿就跑,十来秒后站在门口擦冷汗:“迟哥,你吓死我了!飞姐好好的。”
他想起黎川正抱着李飞哭,转身爬上四楼楼梯。没过一会儿,宋辞也又站在门外:“迟哥,我们现在是收工了吗?”
客厅里传来一声很轻的“嗯”,娇羞勾人。
宋辞也没听清,再次确认了一遍。
没等到谈迟开口,就见赫延垂眸看向谈迟,转回头来朝宋辞也应了一声“对”。
宋辞也转身飞走,弯着腰过了天台小门,蹲在一个腐蚀生锈的大汽油罐旁边。他蹙着眉,觉得哪里怪怪的,说不出来。
刚才跑得惶急忙慌,没顾得上别的。现在想起他迟哥长腿伸着,肩膀在抖!骂完人后很开心?果然变态!没人性!
赫延摆正桌子,去玄关柜子上拿了两份盒饭。
宋辞也选得菜相当丰盛,但有几块肉烤糊了。谈迟用筷子扒到一边,找了一大块瘦肉夹到赫延的白米饭上:“我们家赫延还在长身体!”
客厅里有沙发空着,赫延却没坐。他收拾好台本,坐在桌子上,看了一眼,又夹回去:“你心智还差点,你吃!”
谈迟噎了一口米:草!
赫延看着他,偏开头笑了半天,喉结都跟着轻微震动。
谈迟绷着脸:“赫延,你笑什么笑?”
赫延转回头来,又往谈迟的米饭上夹了一块肉。
谈迟的脸更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