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臻自从到了这个世界里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落日曾说过她是在救下她的时候猛然开悟,那么之前呢?
“我曾经犯了错,现也只愿用此身陪你走过这一生。”
“那一天我救了很多人,但是更多人因我而死……身上的因果罪孽缠得我喘不过气,人世的痛苦仅仅是落在我身上不过万分之一就已经让我难以忍受……”
落日曾经在床第之间说过的零星片语此时响彻在林臻的脑海里,却成为了一切秘密的关键。
林臻猛地抬起头看向自己面前的人,发现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神志,愣愣地看向自己。
“你是谁……”落日皱了皱眉头,看向林臻的眼里满是混沌的神色,像一只虚弱到了极点的兽。
她没有认出她。
而这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林臻瞬间泪如雨下,两行热泪冲破眼眶,直到再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林臻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她。
还有胸口传来的细密的刺痛,五一不提醒着林臻,这个她视若珍宝奉若神明的爱人,到底经历过什么。
她从地上一点点站起来,走向那棵血腥的焦木,却没勇气告诉她,她是谁。
她不希望落日再一次做出错误的选择,她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以为神明的偏爱……
从前她听过一个故事,佛祖割肉喂鹰,只为了从老鹰口中救下一只鸽子,可若是鸽子得以活命老鹰就会饿死。
于是佛说:“我愿意用我身上同等重量的肉来换这只鸽子。”
如果说这个世界必将遭受一场摧枯拉朽一般的洪水,死伤无数,恶灵邪鬼得以此机会重返人间,那么落日就是开在人世苦海中的一艘巨轮。
只不过……
每救下一个人,就要交给恶鬼相同重量的浮木。恶鬼贪婪无比,只取下浮木是远远不够的,还要从巨轮的缺口中钻入吸取美味的血肉。
这就是所谓的因果罪孽。
落日本以为她的力量最少可以救下一船的性命,却不想在洪流的冲击与恶鬼的交战中消耗殆尽……
神爱世人,神却救不了世人。
……
寺庙外的交战声渐渐停止了,林臻不用去看就知道,必定又是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为什么?”
一声嘶哑的声音传来,林臻转头看去不禁愣住了。
被割肉放血折磨了三天一声痛呼都没有的落日此刻竟然热泪盈眶,呆呆地望向林臻身后的方向,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冲刷着脸上的脏污。
她稍稍一用力,束缚住她的铁钉和铁索就断裂开来,赤着脚绕过挡在身前的林臻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几步。
林臻还是没忍住上前扶住了她,安慰道:“不是你的错,人本就如此,嗔痴贪恶,自大狂妄,早晚都会自取灭亡。”
落日停住脚步,不禁转头看向林臻,看了一会儿才忽然开口说:“你不是现世之人,你是谁?”
林臻看着她熟悉但又陌生的眼神,终究还是躲避开,垂眸道:“我只是一个您的信徒。”
“你不是”
落日摇摇头,重新看向前方,像是陷入了什么剧烈的情绪里,琥珀色的眼眸中渐渐染上丝丝血气,伸手死死地抓住了林臻的手说:“你说的对,只不过我凭着我非尘世凡人就妄想插手凡事,与他们何异?如今哀号遍野,怨鬼横生的苦果也该
有我的一份。”
“只是有一点你说的不对。”忽然她话锋猛地一转。
林臻直到自己没办法阻止她。也只是在落日握紧了自己的手的同时更加用力的反握了回去。
“什么不对?”她用眼睛细细地抚摸着眼前人的眼角眉梢。
落日直视着林臻的眼睛,语气忽地软了下来,说:“这世间总有值得我为之奔走的东西,虽然我现在还不懂,但也许有一天我会懂。”
说完,便化作一只金羽赤翎的巨鸟,仰天长鸣一声就消失在了遥远的天际。
“神啊!”“她抛弃了我们!”幸存的几人推开空无一人的寺庙大门,对着空荡荡的院落又哭又笑,神色癫狂。
其中有一个衣着得体干净得有些突兀的女人更是气急败坏,狠狠地跑上前用脚踹着只剩下粘腻血气的一截焦木,仍不解气仰天怒吼道:“你逃了!你居然逃了!我还当你是多么慈悲普渡众生,哈哈哈哈哈,我不配,我做的难不倒不比你多!我凭什么不配!”
最后一句已经几乎是嘶吼,女人面部都狰狞了起来。
“我知道她去了哪里。”随后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