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动人心扉的情话到了现在林臻才明白其中的含义。
——她犯的错,就是她。
——她林臻,本就是不该到这世间的人。
“你在想什么。”
外面午后柔和的阳光洒满了一室,落日坐在床边俯身看向她,伸手在她眼角轻轻拭了一下。
林臻这才发现自己眼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模糊了。
“让我看看他们闹了这么大一圈都给你看了些什么可怕的东西,都让你吓得哭了。”
说着,她将脑袋靠了过来,额头正对着额头和林臻贴在了一起。
林臻微微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时猛地转过头,竟躲避开。
落日眼中并无惊讶的神色,抬起了一点身子,解释道:“我不会窥探什么,只是想知道你昏过去的时候……”
“我知道!”
林臻听到这句话头猛地转了回来,眼圈像是更红了,紧紧盯着身上人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都知道!”
对上林臻水光潋滟的眼睛,落日微微一怔。
她从没有觉得自己身为神灵就跟林臻有什么不同,只不过从前是因为她并没有搞清楚对林臻的感情,在极昼地狱里的时候当
林臻挡在她面前,她忽然就觉得好像这孩子在这些年不在她身边的日子里已经变了许多,但是具体是哪里变了她又说不出来。
尽管游历尘世十几年,但她对人类的感情其实还是知之甚少,她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当她抱起她的时候,已经很难再放开了。
或许她可以依旧我行我素拒绝去思考这个问题,她就依然是那个无牵无挂存于世外的旧神,依然可以冷眼旁观这人世红尘,不沾染毫分。
但……
但是她舍不得。多年前那个小女孩几乎只是几个瞬间就变成了如今这样倔强固执的少女,太快了,人类的生命简直太快了,她不想让她遗憾地过完这短暂的一生。
她只要快乐就好,永远像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的就好。
可是虽然她已经将她与那些脏污隔绝开,但依旧防不住那些无孔不入的东西。
是她做错了吗?落日第一次有这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落日看了她半响,在林臻有一次躲避开视线的时候忽地叹了一口气。
“不要怀疑你自己,也不要听别人和你说,你想知道什么我来告诉你。”
林臻转过头,总觉得落日的眼神有些奇怪,她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向她的身体中输送灵力,她的身体暖烘烘的,头脑也开始逐渐清醒过来了。
她和她的身体正交叠着,落日半压在她的身上倒在床上,屋内光线明亮到她一眼可以看清落日沾染暮色的睫毛。
她的脸‘腾’的一下热了,抓住落日抵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不要再输了,我已经好多了。”
身上的人没有动作,又过了一会儿,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一点点掰正,直至正对着她才罢休。
“你那个朋友说的对,你就是个小骗子。”
林臻心头一震,猛地抬眼望去,正好望进了落日染上笑意的眼底。
“她和我说你是一个很擅长欺骗自己的人,明明有时候眼睛里就写满了‘好孤独快和我玩’但仍然冷着脸拒绝所有靠近的人。”
落日边说边向下压,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说的。带着体温的气息喷洒在林臻的耳廓,她只感觉自己的脸肯定更红了。
“她还和你说什么了?”林臻有些不安地扭动了几下身体,想要把自己有些发麻的耳朵解救出来。
但这粗显的挣扎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就被压制了,落日的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按住了她,由于失去了支撑,她的身体几乎全部都压在了林臻的身上。林臻可以更加清楚感知到她身体的温度还有……
还有,弧度。
虽然是像十七八岁一样的身体,但是却意想不到的柔然……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林臻脑子彻底死了机,全身的注意力不可控制地放在了身体上。
“她还和我说……”落日故技重施,将嘴唇贴在了林臻的耳边。
林臻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过载,只能一边迷糊着一边紧张地听着耳边的动静。
忽然,一个湿热的吻落在了她的右耳。
落日微微抬起脸,澄澈的眼眸里闪烁着些许认真,“你问我为什么救下你,我现在告诉你其实是你救了当时的我。如果没有你……”
她停了下来。
林臻却心下狠狠一颤。
“你说什么?”
落日的瞳孔有些发散,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声音低沉地说:“那一天我救了很多人,但是更多人因我而死。我力竭坠落在血海里,那些死去的人在我耳边怒吼,身上的因果罪孽缠得我喘不过气,人世的痛苦仅仅落在我身上不过万分之一我就已经难以忍受。那时候我想,算了吧,彻底焚了这片天地……”
林臻一眼不眨地盯着眼前这个她从未见过的落日,她真真切切地和她说着曾经心中最卑劣的想法,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身为她的信徒和她的爱人的自己会产生落差感。
她的确产生了落差感,她现在只觉得她性感得要命。
“那时候你出现了。沐光而生,尸山之上,第一声啼哭就解救了无数冤魂,你不是焚炉中的因果之女。”
“你是救了神的人。”
林臻在她说完最后一句的时候闭上眼睛,仰头吻住了眼前忏悔的神灵。
听完她的话,林臻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伟大,甚至为自己刚刚的迷惘感到羞愧万分。
这样的人,这样的一个神,她怎么会救下一个难以自制的魔头。又怎么会对着魔头忏悔。
她是如此心软、怀着悲悯的神明啊。
被这样的她爱着,她怎会孱弱到被区区心魔蛊惑。
她要更强大一点才可以,强大到她的神明不会再因为她屈尊降贵。
不过现在,她只想让她流泪。
不知过了多久,林臻大喘着气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反客为主欺身压在了落日身上。
落日的黑发散落在床铺上,头上的发簪早就被她取下,握在手中。
那只乌木发簪很有质感,雕着花的一端并不尖锐,停在梅花枝头的鸟被花团簇拥着,没有明显的棱角倒显玉一般温润的手感。
落日的脸也有些红,冷白的皮肤上稍稍透着点粉,嘴唇却红艳艳的。
林臻的眼神暗下去。
外面的日头早就落下去,窗外是一片如火如荼仿佛烧了半个天际的晚霞。
光线也暗了下去,林臻抬手打落床拢起的床帐,一瞬间光线就更暗了。
“我可以吗?”林臻最后问了一句。
落日的眼中透着少许迷茫,常小果给她的那些小说或许并没有写这些事情。
但是从小在一个比较开放时代里长大的林臻却懂得,又或许是她总是无意之中了解到的缘故。
“可以。”落日眼中的迷茫没有持续太久,她半仰着头拉开衣襟,主动伸手抱住了林臻的头。
她选择了接纳。
像林臻曾做过的梦一样,变成藏着雨水的云、变成缓慢爬过脚心的蜗牛……
就像是生来就如此,她们本该就这么做。
亲吻、抚摸,她们是双生并蒂的花。
……
笼罩在晚霞暧昧光线下的床帐微微颤抖,湿漉漉的黑色木发簪被落日再次拿在手中,她的眼中弥漫着雾气,像是责怪暗暗瞪了另一个气息不匀的人。
“弄的这样脏。”
林臻接过用手指抹了几下,但是一点都没抹干净,有些懊恼。
“不用这个,我再买别的。”
“……”
此时天色还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