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补充到最后的话。
靠在他身边假寐的人睫毛微颤,他微微睁开双眸,却在眯开一条缝隙后,再度将眼睛合上。
交握的手逐渐用力,两双手之间的缝隙再度变小。
“嗯。”
那声音沉闷,不知是在回应魏知易的话,还是半梦半醒中的低语。
一阵敲响传到马车内,掀开门帘的人动作顿住。他先是看向谢京墨,随后将目光转向魏知易,轻声说道:“少卿,有消息传来说那位齐夫人病危,而那位负责保护齐夫人的人死了。”
仿佛雷声响彻在周围,让人一瞬间不能回神。
魏知易眉头逐渐紧锁。
那位齐夫人说的是谢京墨的母亲,也就是谢玄将军的正妻。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到一个声音自旁边响起。
“他们现在在哪?”谢京墨不知在何时就已睁开双眸。他坐直身体,凌厉的眼神落在来汇报的人身上。
周围似是逐渐染上些冷意,魏知易转头望向他。
前来汇报的人低头说了一个地方。那是一个村子离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远。
魏知易离谢京墨最近,他清晰地望见谢京墨的手在颤抖。
坊间的人总说当朝的谢少师十分恨他的母亲。但魏知易知道,不是的。
他只是在怨。
魏知易垂眸将谢京墨的手按住,他缓缓开口,话却是对外面的人说的。
“先去那里。”
“是。”
马车之外的风声似乎有些嘈杂,谢京墨转头看向魏知易,却见那人仍旧低眸望着两人交叠的手。
魏知易向来不会安慰人,所以真到需要安慰别人时,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魏晚竹。”
那人说话的声音将魏知易的思绪唤回来,他抬眸望向谢京墨。
所有的话已经到嘴边,却在看到谢京墨的眼眸时再也说不出口。
“一起去吧。”谢京墨缓缓说道。
他仍旧是那副沉静的样子,像是并没有因为刚刚得到的消息伤心。
魏知易望向他的眼眸,他知道,谢京墨并不如表面上的那么平静。
他的双眸在悲伤。
秋是离别的季节,但现在却已入冬。
事情不该如此,可事情就是如此。
天幕已经变暗,晚间的风甚是凄凉,远处不知是谁吹奏的笛声,将月色惊扰。细细去听,便觉得那首曲子像是童谣又像是民间的歌。
应是口口相传的歌,未被时间记录。
月色的光落入马车内,坐在那里的两人都未曾入眠。
“魏晚竹,你觉得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寂静之中,是谢京墨先一步打破沉默。
正在点灯的魏知易停住动作,他将努力半晌都未曾亮起的灯盏放回地面,抬眸望向谢京墨。
“雍容华贵,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魏知易将自己的想法说出。这是他第一次见那位齐锦玉时的想法。直到现在,他依旧这么认为。
谢京墨觉得这句话很可笑,可魏知易的评价确实符合。
“当年谢玄娶她之后就去了边疆,直到战死。而她一直觉得当年谢玄是被迫娶她。”
谢京墨说话时,没有称谢玄为父亲。
他自出生时从未见过他的父亲。对于谢玄的认识也只是在一篇又一篇的故事之中。
故事中说他父亲英勇善战,潇洒豪爽。
是个英雄豪杰。他们都这么说。
可,他没见过。
他与谢玄的联系也只是别人口中的一句:故人之姿,故人之子。
谢京墨抬眸望向窗外,帘子被风吹起又落下。风吹起时,可看见窗外树林模糊一片;风落下时,却只有昏暗和自昏暗中逃出的几缕月光。
“谢玄死后,谢家的地位开始变得微妙。我母亲虽是长公主,但与南明帝的关系并不算很好。只能到不杀她的程度。”
“南明帝不杀她,可是她怕南明帝杀她。”
“怕”的情绪一旦入侵思维,便是让人疯魔。他的母亲就是这么一个例子。
他身处暗处,那双如墨的眸子望向魏知易,月光照亮他的面容,那眼眸中只能倒映出浅淡的光。
“她是个疯子。”他如此说道。
那眸中的光芒黯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