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凛很难描述听柯学系统一席话之后的复杂心情。
好比有一日,你突然得知自己处于漫画世界,真正的现实世界对你而言宏大而遥远,你只是漫画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npc。
那头的作者,凌驾于漫画世界之上,可以轻而易举的用画笔改变漫画中各种人物的命运,于漫画中的人而言就像是操控生死的上帝。
什么事与愿违,什么天灾人祸,什么生离死别,通通都是虚构的。
听上去很荒谬,有点超出认知范围,但其实很好理解。
秋月凛好比一粒被投入大海的小石子,掀不起什么波澜,却幸运的拥有不被改变的权利。
从某些方面讲她确实很幸运——
她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不被记录,不被撰写,仔细想想还挺好的。
见她一直处于冥思状态,系统按捺不住问她:“你还好吗?”
“嗯。”
秋月凛倒没有陷入什么对于世界还有自我存在的怀疑,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她一直在想系统所说的解救方法的可行性——
入梦金手指。
在任何情况下她都不能涉及明确剧透行为,否则会被系统强行禁言,而且入梦的形态随机,也就是说她每次使用金手指很有可能变成对方梦里不能动,不能说话的死物。
另外系统还会不断地汲取她的幸运值,作为交易的代价,她的运气可能会比现在还要更糟。
“实话跟你说吧,由于漫画世界运行秩序的存在,npc逆天改命救下他们的可能性极其微小,一旦拯救成功,你会遭到反噬,最多只有三年的寿命,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柯学系统稚嫩又老成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系统难得正经说话:“趁绑定流程没有完全进行,请你慎重的考虑一下。”
其实她已经被强行赶鸭子上架了,她隐隐觉得,系统要的就是“警校组”五个人都存活下去,而她是其中必不可少的关键棋子。
当执棋人固然爽,以身入局胜天半子也不亏。
无论如何总不会比原有结局更糟吧?
至于她自己,在义气的范畴可以不做考虑,就自私而莽撞的勇敢这一次吧。
“我考虑清楚了。”秋月凛说,“你知道的,从你绑定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别无选择了。”眼睁睁的看着朋友一个个逝去却什么都不做可不是她的作风。
她眼神空茫的望向四周,伸手触摸空中盈蓝色的光球,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像是在自言自语:“你一定会赌我赢的,对吗?”
*
秋月凛一睁眼就对上了纯白的天花板,让她联想到系统的纯白空间,结合刺鼻的消毒水味不难判断出她在医院。
她的头部似乎困在塑料颈围里面,手指上夹着连通心电图机的监控设备,浑身上下有种被紧紧裹挟的压抑感。她艰难的转动眼球,望向病床旁哭泣的女人。
一张泫然欲泣的中年美妇人的脸映入眼帘,是她的母亲秋月美亚。
“凛……”秋月美亚发出一声哀戚的呼唤,随即转身捂着脸小声抽泣。
“妈妈。”秋月凛的嗓子很干,喉间发出嘶哑的气声,用手够母亲的衣摆,试图以此来安抚她。
“我在。”秋月美亚回头紧攥着她的手,早已泣不成声,平复了一会才能说出完整的话:“我早就说过,秋月家不需要警察,你就是不听。你现在这样……你父亲他很生气……”
秋月凛出生于东京一个显赫的政治世家,作为家中独女,她本该在父亲秋月东明的引导下进入政界,成为炙手可热的政坛新星,可她偏偏违背父亲的意愿,选择成为一名警察。
与大多数不幸的开端相似,她来自一个封建压抑的东亚家庭——
强势的父亲,软弱的妈,中间夹着一个反叛的她。
“不是……是个……意外。”秋月凛断断续续的解释,她压根不需要那个人的理解。
在她考入东大法律系之后,就彻底的同父亲秋月东明断了联系,对她而言,他不过是父亲那把座椅上的一位陌生人。
秋月美亚望向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女儿,强忍住泪水劝说道:“这次病养好之后就辞职吧,不要再和他对着干了好不好……”
“不。”秋月凛抗拒的闭了闭眼,声音虚弱却坚定:“他休想……再干预……我的生活。”
当初为了顺利进入警校,她可是费尽了心思,小心翼翼地防备着,直到录取通知书握在手中,她才向母亲坦白了自己的决定。
秋月美亚笑的很苦涩:“你们父女俩真的很像,你知道吗,自从你一意孤行,离家出走。他时常向我打听你,你去大阪,回东京,这些事情他都知道,私底下给大阪警察本部本部长打电话,托他多多关照你……”
“妈妈。”秋月凛不愿让她继续说下去,鳄鱼虚伪的眼泪不足以打动她冰封已久的心。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和冷静,平和的问秋月美亚:“夜久哥哥现在怎么样?”
当时马路对面迎面窜出一辆失控的白色轿车,打着双闪,直直朝他们冲过来,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
他们一起出的车祸,自己如今这幅光景,她真不敢想如果雨村夜久因为他出事她会有多愧疚。
“你说夜久啊,他啊,只是皮外伤,说来真奇怪,你的搭档都说了,看轿车撞的位置,你不应该是受伤最重的那一个,可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