祾歌选了一只妆奁,又怕猫不好打开,但一想,雪奴儿连他那套紫檀木妆奁都能打开,这只简单的妆奁自然不在话下。他将雪奴儿的小首饰分门别类收进妆奁,然后在上面画上一只猫爪。
就在此时,雪奴儿一溜烟从猫门跑回房,看见柜子边的猫架子,惊得眼睛睁圆,连着后退了两步。
祾歌抱起雪奴儿,将它放在妆奁附近。雪奴儿鼻翼翕动,绕着妆奁闻了好几圈,小心翼翼地用爪子勾着锁头,掀开盖子,扒拉着里面的小玩意儿,挨个数了一遍。
而后,它轻轻舒了口气,又勾着爪子把盒子盖上了。
他跳下柜子,爬上祾歌的膝盖,扒拉祾歌的手。
祾歌伸出手指,给雪奴儿看。
雪奴儿歪着脑袋看了一会,伸出自己的爪子,张开前爪,学着祾歌的手指分开指头。
它看看祾歌的手,又看看自己的爪子,长长的叹了口气。
它抛下祾歌,跳上柜顶,自己舔毛去了。
祾歌终于有了时间,跟苏戎墨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雪奴儿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小脑袋,发现二人认真议事,又开始“悉悉索索”地搬家。
祾歌转头看猫,小声说:“它几个意思?”
“可能只是不想被看到。”苏戎墨摇头笑,“我看啊,咱们还是先去睡午觉吧,不然它一会还得过来偷看咱俩在干嘛。”
祾歌不由得莞尔:“你说这次,它会把东西藏在哪儿?”
“总归来说起来再看。”苏戎墨也忍不住笑。
雪奴儿这次选择的是书架。
它丢了祾歌好几卷书札,拆了装书的锦袋,七扭八歪的盖在那些小零碎上。
在祾歌整整齐齐的书架上,这一堆杂物显得格外显眼。
祾歌最终决定还是别碰雪奴儿这些玩意儿了,免得雪奴儿又心惊胆战,总怕他收走。
猫这种小东西,还真是有趣。
他把雪奴儿抱起来,跟雪奴儿碰碰额头,抱着雪奴儿梳毛,又陪雪奴儿玩了一会儿,才去处理公务。
这段时间,潜入城中的奸细被揪出来不少,哪怕诺布嘉瑟不开口,他也算得上收获满满。
苏戎墨端来蒸酥酪,问道:“主子,封锁四门这么多天,已经有商贩联名上万言书,祈求开门通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主子你看……”
祾歌放下笔,勾了勾手指。
苏戎墨立刻将万言书奉上。
祾歌只是扫了一眼,道:“真是心急啊。”
他端起蒸酥酪,将之划成一块一块。一时间室内寂然无声,只有碗勺碰撞的声音回荡。
苏戎墨道:“毕竟是衣食所系,身家所托。”
“放吧。”祾歌淡淡地说,“总归有大鱼在手。”
苏戎墨应声而去。
苏戎墨走后,祾歌静静地吃起了蒸酥酪。
诺布嘉瑟在吐蕃的处境,其实并不怎么好。
祾歌只是先太子的遗孤,为了皇位,就有人几次三番对他下手。吐蕃王位照样是王位,怎么会有人能放过诺布嘉瑟?
根据王孝杰夫妇的说法,当时的诺布嘉瑟高热惊厥,连吐粉痰,已经气若游丝。吐蕃那地方,人本就容易气不顺,更何况他病重难以呼吸。
这样的一个病童,如果不是十二分用心,他根本毫无活路。
他对吐蕃王室,不可能不感情深厚。
相比于王家,吐蕃悉勃野氏才是他的家,才是他心之所安的地方。
而他的亲生父母,却更像是要夺走他平静生活的恶人。
他不会恨悉勃野氏,只会恨王孝杰和张桂花。
就像祾歌,他是李氏子孙,但若是为了李氏,让他离开武曌,他也做不到。
哪怕他知道武曌已经杀死了无数个他的叔伯兄弟,有朝一日,还有可能会为了权势杀死他。
他做不到对着武曌横刀相向,甚至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武曌说。
祾歌放下银碗,叹了口气。
王孝杰的儿女接连夭折,当时膝下只有王无忌和王无择。王无忌走丢,夺子之恨不共戴天,他们见到王无忌,必然会咒骂不止。可那是王无忌日夜相处的亲人,他怎么会对王家人不怨、不恨?
照这样下去,他们永远不可能重归旧好。
王无忌被带走那天,这个孩子就死了。
此外,因为王无忌的走失,王孝杰和张桂花之间永远有一道裂隙。只要稍有外力,两个人的岌岌可危的关系就会碎裂。到时候,他们会争吵、咒骂,甚至大动干戈。
没有一个孩子会愿意生活在无休的争吵之中。
诺布嘉瑟再怎么样,今年也只有十九岁。
一边是对他疼爱有加的母亲兄长,另一边是形同陌路,又相互咒骂怨恨的生父母,想也会知道他会选谁。
诺布嘉瑟以后变回王无忌的可能,微乎其微。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王孝杰一家对他好,他看不得王家因此分崩离析。
就让他帮帮师父、师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