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祾歌吗?他生来带病,只是想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而已。
怪女皇吗?祾歌现在是胜衣之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女皇的威严,还试图染指她的近臣,能忍到现在才发作他,已经是舐犊情深了。
他现在只怕一件事:祾歌因为乳母的死,本就不太亲近女人,现在又有此事,若是他从此不能再亲近女人,那可如何是好?
毕竟他只要依赖哪个女人,那人就会被皇帝杀死!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麻烦要一个一个处理,现在最重要的是祾歌发病昏倒,明显处于离魂状态——该怎么把他的魂招回来?
他只能寄希望于燕筠青能懂,可燕筠青却脸色灰败地摇头。
祾歌的病因就是女皇,不离开这个致病源,他只会一次又一次被刺激得发病。
狄仁杰神色凝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下了决断:“我去奏请陛下,让上官内舍人这段时间贴身照顾他。”
他不能恐惧天底下一半的人。
此刻,武曌正坐在佛堂里,手中还紧紧攥着一卷佛经。
见到狄仁杰,她神色复杂:“如何?”
狄仁杰还未开口,先叹了口气。他一五一十将祾歌的情形讲给武曌听,可武曌一直默不作声。
良久,她才说:“既然如此,婉儿,这几日就由你来贴身侍奉祾歌。”
这孩子,不过就说了他几句,他怎么就承受不住了呢?
此时的祾歌,已经开始有些清醒了过来。
他躺在榻上,睁着眼睛发呆。
这是一种比当初离开狄仁杰更失落,更让他想落泪的感受。他觉得鼻子酸得发疼,可是眼眶却没有一滴眼泪。
他听到有人走了过来,觉得有些烦躁,盼着那人能赶紧离开。可那人却径直走到他身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你醒了。”他听到对方说。
祾歌觉得这个声音非常熟悉,可又想不起来是谁。
他坐起来,去看对方的模样。
令他意外的是,那个人竟是他自己。
他立刻想到了对方的身份:“哥哥?”
对方默认了。
这是他那个出生第二天,就被毒死的双生子哥哥。
两个人没有相互通报姓名,但祾歌很清楚哥哥的名字。
他叫李曙。
祾歌呆了一会。他现在迷迷糊糊的,觉得似乎有一个巨大的琉璃罩子把自己罩了起来,看不真切,也听不清晰。他身边有些人,但他没觉得那是活人,只觉得是画中的幽灵,或是别的什么。
说起来,这里在“想”的那个他,到底是他,还是他哥哥李曙?
他分不清,真的一点都分不清。
不过这不重要。
他现在格外愤怒!
祾歌扑了过去,掐住哥哥的脖子,恨意滔天:“你还有脸回来!当年你一死了之,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受苦——凭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凭什么呀,凭什么李曙去享福了,能去父母身边,却要把他一个人留给祖父母,留他在这里——在这里受折磨!
李曙把他的手掰开,问道:“你就真的没有哪怕一个瞬间,觉得该死的人另有其人?”
祾歌呆愣许久,才颓然地说:“那有什么用的,忠孝信义压在我头上,我连不听话都做不得。”
“你就不想……”
祾歌一把捂住他的嘴巴,警惕地看向四周:“不要说出口。”
李曙环视四周,不以为然:“身边又没有活人,他们只是影子。”
祾歌神色凝重:“她在看着我,有一只眼睛永远在看着我。”
他慢慢松开捂着哥哥嘴巴的手,好一会儿,神志似乎清醒了一点,忽然道:“不行,你得离开。”
他翻箱倒柜,拿出一堆东西,一件一件给哥哥看:“这是出宫的龟符,这是路引,这是身份文书,还有金子,你等等我给你拿。快走,走得越远越好,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雪奴儿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拿金子的手不由得一顿。随后,他周身一热,被人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他听到那个人喊他的名字,求他住手。
不……别!
就差一步,差一点李曙就能离开了啊!
他愤怒地看向来人。
狄仁杰,你竟然——敢坏我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