祾歌给长辈行礼,又对上官婉儿回礼,叉手含笑问道:“什么医女?姑姑身上不好吗?”
“小孩子家家的,哪儿那么多问题?”李令月招手让他过去,伸手来捏他的脸蛋。
祾歌一惊,见李令月并不是要揍他,仰头躲过,淡淡地说:“男女七岁不同席,祾歌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如此亲昵不合适。”
李令月就指着他向武曌笑:“长大了长大了,小时候一逗就哭,现在也会用话来拒我了。”
“他如今也大了,半大小子最要面子,你这么逗他,他怎么肯依你?”
“才十五呢,还小。”太平笑盈盈地接过话,说到十五岁,似是有些缅怀,不由得抬头看向上官婉儿。上官婉儿恰好也在看她,四目相对,两人一起移开了目光。
幸好武曌并未关注他们,她话锋一转,问祾歌:“书读得怎么样了?”
“倒背如流。”祾歌自信满满地说。
武曌随手抽出一卷,指出一句让他断句,又让他解释,祾歌都能对上话。他本来思考就很快,又刚刚复习过,回答起来竟有些不假思索的意味。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当武曌再往下问的时候,祾歌就傻了眼。他还没读懂这本书,只能凭借自己有限的阅历进行推断。他不安极了,生怕武曌骂他,低着头不敢看武曌。
武曌倒是表情缓和地说:“两天能把书记到这个样子,做得不错。”
祖母夸他了?
是真的吗?
祾歌错愕地抬头,随即又鼻子发酸,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他很怀疑到底是自己真地做的不错,还是武曌为了安慰他的托辞。所以接下来一个时辰,他表现得殷勤极了。待到出了宫,他隐隐感到有些喉咙痛。
他回到王府,一杯水还未喝完,苏戎墨就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祾歌本就心情不好,闻言登时砸了杯子,冷笑起来。
苏戎墨不敢惹他,悄悄退出书房。
太后杀裴居道诸子,又流放了其孙。
以及,柳季卿入京了。
他用的仍旧是柳季卿这个名字,一点也不遮掩,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在城西一家邸店住了下来。祾歌恼他上次诳自己,又囿于救命之恩,不能妄动。这段时间积攒的坏情绪一下子被引爆,他脱了外套,对着自己上臂内侧的嫩肉撕咬、拧掐起来,不多时,他身上就已经青一块紫一块了。
他和柳季卿,准确地说是虺梁,昔日的纪王之孙、楚国公李璿之子李梁已经认识很多年了。
那时候他才四岁,还不会说话。恰逢先帝寿诞,奶娘带他游园,两人不幸一同落水。路过的李梁将已经昏迷的他捞了上来。因此,他当年对李梁很是亲近,一直持续到两年前。
两年前,就是越王之乱那年,他同样是遇到了李梁。当时因为越王之乱被平,李梁走投无路。他帮李梁解决了身份,改名换姓叫柳季卿,柳季卿将他从河南道带到河北道。在河北道,他告别师兄兼族叔,又卷入雪域飞狐的事情。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总感觉每次他遇见柳季卿,他总会倒大霉。
柳季卿来干嘛?
既然大大方方用他给安排的身份,那么柳季卿必定是有什么想让他知道或者参与的事情。刺杀太后?不可能。他本人虽然是个亲王,但是一无财权,二无军权,就算太后和皇帝都死了,也不见得能坐稳皇位。起兵谋反?笑话,他哪来的军队?
他左思右想,想到了徐敬业之乱。
当年徐敬业以废太子李贤之名起兵,找了个样貌相似的人假装李贤。既然假装的废太子能用,那么他这个先帝嫡长孙,为什么不能搬出来用用?
祾歌垂下眼睛,冷漠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