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于诣的意识有些模糊。
要怎么说呢,说其实我都知道,我知道你的偏头痛,然后让他不知所措吗?
可为什么要隐瞒这点无关痛痒。
河令卓也掉入了一个”在意陷阱“,他本可以不纠结这些的,因为在意了,所以才想理清。
“因为我有神经性偏头痛。”
金于诣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来了。
相处这么久了,多少会有一点察觉吧,金于诣也不打算对睡在一张床上,还给他按摩的人隐瞒。
喜欢应该是坦诚的,我要强,我渴望完美,但我不止向你展示我的优点,我暴露我的缺陷,掀开我的伤口。
让你知道全部的我,而不是一部分。
“啊,能治好吗?”河令卓没想到他就这样说出来了,手里的动作停顿一下又继续。
这个语气并不惊讶。
“只能控制,疼得受不了才吃药,有医生给我针灸。”可能会伴随一辈子吧。
上次演话剧就是疼得受不了的情况吧,是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吗?
“那得注意,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了吗?”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家伙有什么压力呢,河令卓左思右想只觉得是金于诣自己给自己压力了。
“不是,每天脑海里都在循环播放一些画面,忍不住去想象。”然后是焦虑,再强迫自己不要焦虑,专注当下。
但就像无头苍蝇一样,知道自己会去向何方,忍不住抗拒,但无法做出选择。
这是一种痛苦的迷茫。
痛苦的本质大抵是相同的。
“什么画面?”
“不能辜负太多期待。”
“那你自己的呢?”河令卓问他。
河令卓又何尝不是。
他们都在为了别人而活着。
“我今天是和家里吵了架出来的。”金于诣叹了口气:“他们会给我我想要的,但我只能拥有不能选择一直拥有。”
“好抽象的说法,你们有钱人都这样吗?”河令卓嘴角一抽。
“特别有钱的大部分是这样。”牵一发动全身。
河令卓不知道什么是特别有钱,金于诣大概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有钱的人。
“出国多好啊,你可以不选化学,逃避几年再说喽。”河令卓提出这个一直疑惑的可能。
“没那么轻松,如果是在原来的学校不会换专业的,得经过家长同意。”
所以他兜了个大圈子。
他们就这样无声躺在床上,河令卓收回手之后没有靠得很近,但金于诣能感受到两个人的心跳。
可能是错觉吧。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木雕,我妈就请了电视节目上的木雕手艺人来教我,但我后来放弃了。”
“为什么?”
“她没有强迫我,只是说木雕不够上档次,不能给我加分,学一些体面的艺术充门面更好,但是体面的艺术又不能吃饭,最后还是得运营产业,一切都是社交需求罢了。”
“她是这么告诉你的?”
“没有直说,但她说得没错。”
“你就不能反驳她,告诉她艺术不分高低贵贱吗?”河令卓挑眉。
“可是爱好的确不能养活我,如果我爸做一辈子木雕,就根本娶不到我妈,压根就没有我。”
“都是说如果了。”没有你就没有你现在躺在床上的假设了,没那么复杂。
“然后像大部分人一样,做一辈子手工艺只为了能按时交上社保和维持生活吗?”金于诣无奈。
可这就是大部分人的现状。
他们的思维模式不太一样,河令卓觉得人生苦短,想做什么就做,不能太在乎别人的眼光,而金于诣更注重实际,这和他们的生长环境、所接受的教育有关。
但是河令卓完全没办法反驳这番话,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渴望钱,他已经充分认识到金钱的重要了。
换作初中时候的他,一定会激情反驳,告诉他没有理想的人生就是咸鱼,现在他再也开不了这个口。
他能理解金于诣的处境,换作他不会平衡的更好了。
看来钱这个东西,既可以带来生机,也可以带来毁灭,双面性非常鲜明。
生活偏偏就是这样,给充满理想的人感受贫苦的残酷,让富有的人茫然慌张,找不到梦与信仰,命运爱开玩笑。
“我说完了,”金于诣突兀道:“该你了。”
“啊?我们参加了交换秘密的游戏吗?”河令卓侧身去看他。
“今天怎么回事?”
“可以拒绝回答吗?”
“要伤害我的真心和关心吗?”金于诣用一种听起来有点可怜的语气反问他。
他今晚必须弄清楚这件事。
河令卓感到一梗,他肯定这绿茶用句是天生就会的。
但以关心为前提的确很难以拒绝。
“不是江岩,是我前男友的人。”
房间安静到能听见一根针落地。
有钱的那个家伙啊。
不知过了多久。
“之前188开头的那个电话也是……”金于诣往下问。
“没错。”
“我以为你会吓一跳。”河令卓翻过身来伸出手指绕了绕他长长的头发,是柔软的:“和同性恋躺在一张床上不害怕吗?”
“你可以尽情吓我,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吓我一跳。”
他见过听过经历过太多了。
此刻应该是什么心情,应该开心吗?
金于诣反手握住他的手:“难道不应该是你比较麻烦吗?毕竟我非常有姿色。”
金于诣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淡定,他的心跳加快到微微出汗了,一上一下。
他知道自己不能展现出任何慌张的情绪。
“嗯……有道理。”河令卓笑倒在他身上:“你非常,非常有姿色。”
他的重量一点都不重,让人有一种撒娇挑逗,刻意触碰的感受。
“咳。”金于诣假装咳嗽了一下:“你前男友,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