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liet找到了地方停车。她轻轻牵着我的手，关切地说道：“Sophia，你怎么了？”

我抽出我的手，眼泪还在止不住地流下，第一次在一个外人面前表现出这样无法自已的情绪。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我的反应会这么大。像是一个从没吃过芥末的人，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是在尝下第一口的时候被辣得无法控制地流眼泪。这样的比喻正确吗？明明，我早就已经知道芥末的味道了。

“Juliet，我不想说，现在送我回家好吗？我需要一个人呆一会儿。”

Juliet点点头，同为咨询师，她知道什么时候对方需要干涉，什么时候需要留存距离。

“如果你需要我，我会第一时间帮助你的。”她重新启动了车辆，心底有一些猜测，但在Sophia开口之前，她不会再主动提今晚的事情。

第二天清早，四人乘着Eric的车开往郊外。大约两个小时的车程之后，我们到达了山脚下的站点，一行人办过登山的登记之后，Eric把车停在了山脚下的停车场。背着行李走向山坡的时候，我才发觉登山之旅似乎开始了。

“Sophia，你登顶过本地的雪山吗？”Juliet问的有点巧妙，似乎是不经意间默认了我肯定去过其他地方的雪山。

“没有。”我一如既往地置予否定的回答。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生活愈发过得有些无趣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我回过神来，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Antonio。

Antonio说道：“Sophia，我们今天还没说过话。”

我回道：“早上好。”

Antonio被逗笑了，说道：“早上好。Sophia，我能问问你的韩国名字吗？”

我轻轻皱眉，觉得奇怪：“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嗯……为了引出接下来的问题。”Antonio矫健地跳过了一块石头，但是那块石头并没有挡住他的路。“昨天你说，你不想再去韩国了。当时我很好奇，但是没有继续问，想到我们不过才认识不到一个小时。但是，这样的好奇仍然保留到了今天。”

我看着脚底下的碎石路，踩着觉得有些轻轻的痛感，是完全能够忍受的疼痛。

“到现在我们也不过才认识……”

“13个小时。”他快速地接到了话，像个小孩一样得意。

“那应该女士优先。我先问问你，今年多大了？”

“27。”他走近了一些，挡住了一些太阳。

“看不出来，像七岁在街头边踢易拉罐的傻小子。”不知道为什么，跟Antonio说话的时候，我就变得有些呛人，但感觉还不错。

Antonio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笑着说：“说真的，我小时候干过这种事。现在轮到我的问题了？”

“尹秀真。”我没看他，用韩语说道。

Antonio点点头，鹦鹉学舌一样地重复了一句：“一细真。”

我皱眉，觉得好笑又好气，清清楚楚地又说了一遍：“尹、秀、真。”

“尹、秀、真。”这次他学的还算标准。走了两步，他又说道：“或许我学了韩语之后，就能知道你的中文名字了。”

我点点头，“可以。”

“你想知道我的中文名字吗？”

“你不如直接说。”

“陈凡。”

我也礼貌性地记住了他的名字：“陈凡。”

他觉得很惊讶，似乎是觉得我发音还算不错：“你学过中文？”

“没有。”

“那你挺有天赋的。”

“谢谢。”

“……”Antonio沉默了一小会儿，“跟我聊天很无聊吗？”

“差强人意。”我故意这么说。

“至少及格了。还算不错。”Antonio有种莫名无法让人忽视的自信和乐观在身上。

“现在轮到你问问题了。”

我想了想，问了个有些敏感的问题，心想着如果他不老实回答，那我也可以不回答了。

“为什么戴那么多戒指？”

“我很喜欢自己的手，也喜欢戒指。一种很好的装饰品。”他回答道。

我看了他一眼，他举起右手亮给我看。那枚银色的尾戒戴在他的小指上，如他所说，他的手很好看，皮肤白皙，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可在那个瞬间，我却不自觉想起来另一个人的手——

他也会带戒指，但是不一样。

Antonio在我眼前挥了挥手。

我下意识看向手的主人，那个人的眼底盛着笑意。

“这么好看吗？”

笑容也是不一样的。

我及时回过神来，一时间，看不出刚刚他是在敷衍我还是在认真回答。

Antonio将我片刻失神的神态尽收眼底，却故意滑过了刚刚的话题，接着问道：“为什么不想再回到韩国了？”

我偏过头来，不再看他，看着路，只是简略地回答：“结仇了。不敢回去。”

不用看就知道，他对这个答案感到有些意外：“仇人？到了回国就会被追杀的程度吗？”

“是吧。”我低头看向被我的步子轻轻踢开的一些石子，感觉到一层细汗蒙在了额头上。

他看出我不想谈这个问题，于是便知情识趣地不再问下去，聊起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正午时分，四人一同到了一截山腰处，这里有一个营业的补给站和餐厅。

“这里是半山腰吗？”我不明所以地问道。

Juliet笑了，说道：“其实我们连四分之一都没走到。”

我惊了：“爬了三个小时都没到四分之一，那我们能在今晚之前登上山顶吗？”

Eric解释道：“其实我们今天就只需要爬到半山腰的地方就好。那里有扎营的地方。后面的路程会越来越难走，过了半山腰之后，空气的温度就会明显地随着山体高度的升高而下降，山的坡度也会变得更陡。我们在晚上抵达半山腰之后休息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冲顶。这个点爬山的，都是要明天早上起来登顶的。如果要一天登上去，我们得凌晨三点钟就到山脚下，摸着黑往上走，才能在天黑之前登顶，天还没黑透的时候走到安全的山坡区域。”

“原来如此。说实话，在这之前我真的没有爬过这么高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