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舀上一勺萝卜,软烂入味,入口即化,又鲜又香,差点让人把舌头吞掉。
夹杂在其中的鸭肉,亦肉质细嫩,丝丝分明,尝不出一点腥膻味。
三人用完膳,平安便摸进灶房接热水洗碗。
哪想那木头又跟了进来,平安心想,正事不干,整日跟着她作甚,可比灰灰还要缠人。
她抬眸睨他一眼,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你今日可是不开心?”
一向没心没肺的木头这会正经起来,平安倒是不太适应。
这人,是今日去了镇上,还是真的如此敏锐?
“我觉得还挺好。”她抿唇微笑。
“别骗我了。”木头压低声音靠近,清越的嗓音因着刻意的压低,变得低沉沙哑,仿佛勾人的藤蔓,伸出攀爬的触角,试图将猎物拽入锁紧。
平安耳根酥麻,瞬间回神,她后退一步,断然否认:“没有的事,你别多想。”
看她又嘴硬不承认,木头只是瞪她一眼,将一朵鲜红月季塞她手中,丢下一句:“随你。”后,去了后院赶鸡鸭进笼。
望着他不虞离去的背影,再看了看自己辛苦施肥却舍不得摘一朵的月季。平安静默片刻,扯出笑容接着打水。
出乎平安意料,次日去许家脚店,那许家表妹仍在。
许娘子这会正在前头忙碌,这天井小院中就季泽,许芳菲,平安三人。
见平安过来,她热情上前与平安招呼。
“呀,胡姐姐又来了。”她自然地揽住平安双手,细腻的指节轻轻在平安手上粗茧摩挲。
平安好笑地瞥她一眼,不待她回应,许小娘子又扭着杨柳细腰,婀娜多姿地转身。
她轻轻翘起嫩白的指尖,从石桌上斟出一杯热茶。
“胡姐姐请喝茶。”
平安细细打量季泽,见他正眉眼含笑地望着许小娘子,当下也不禁哂笑,伸手欲接她递来的茶水。
“哐当!”
就在两人指尖交触的刹那,许小娘子手中茶盏怦然坠落,摔得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飞溅一地。
“呀!”许小娘子娇声惊呼,连连后退。
平安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她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随即缩手看她表演。
许芳菲不负平安心中所望,看平安表情淡漠,她扯出帕子轻轻一甩,当着季泽的面嘤嘤抽泣:“我好心好意为胡姐姐端茶,不知我如何得罪了胡姐姐?姐姐若是不喜见我,直接与我说便是,又何苦摆出这副冷脸,在表哥面前这样折煞我。”
说罢,她得意地瞟向平安,目中的挑衅不言而喻。
待季泽上前,她脸色一变,瞬间又成了那嘤嘤切切的娇弱小娘子。
平安想,为了一个男人,也真是为难她了。
季泽这时也察觉两位娘子之间的气氛微妙,他为难地矗在中间,一会看看这个,一会望望那个。
片刻后,他面露难色地朝平安揖手劝道:“胡娘子,表妹若是有何冒昧之处,我在这里代她向你致歉,她年纪还小,请你。”
季泽的话未曾说完,便已嗫喏止言,因为他看着平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接近于无。
“季郎君。”
平安静静打量两人,轻笑安抚:“许小娘子这话说得倒是莫名其妙,茶盏落地只是意外,我只与你见过两回,如何会对你有什么意见,你莫要多想。”
瞧着季泽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平安的心一寸一寸冷了下来。
这一刻,许娘子的热情,许小娘子的敌意都有了明了的解释。
显然是许娘子并不满意娘家侄女当儿媳,又知晓儿子优柔寡断的性格,这才将她拉入这团乱麻之中,意图寻求个破局之法。
她的计谋说不上高深,也称不得险恶,只因平安是自愿入局。
待腰间系着浪披的许娘子匆匆赶来,一眼便领悟院中尴尬缘由。
她瞪了许小娘子一眼,面上是对着季泽商量,实则话里话外皆在向平安找补:“芳菲毕竟是未嫁女,总是待在咱家怕是对她名声不利,今儿用了午膳,我便送她归家。”
“娘。”
“姑母。”
两人异口同声唤道。
许娘子下意识望向平安,见她面色如常,这才暗自剜了儿子一眼。
“坐下再说。”说罢,她亲亲密密拉着平安朝屋内走去。
“我这儿子就是个实心眼的憨瓜,他坏心肠没有,只可惜生了张拙眼。”
望着她目中的为难之色,平安笑着接话:“实心眼是好事,您莫要担忧。”
实心眼不实心眼平安不知,但平安却知,确实是个憨瓜,也有些糊涂。听许娘子方才的话她才知,原来昨日许芳菲是睡在季泽家中的。
出了这回事,平安正想找借口请辞,可许娘子却热情地拉着她不松手,又对着平安说了一连串好话。
几人坐下一同用茶,平安冷眼瞅着那边表哥表妹相亲相爱,许小娘子一会娇嗔着让他递茶供点心,一会不着痕迹地贴蹭季泽。
所幸他还不是无药可救,意识到自己与表妹过于亲近,不着痕迹地移开两人距离。
归家的路上,平安状似无意地提及许芳菲。
季泽以为她还在恼怒先前那盏茶的纠葛,忙不迭拱手替她解释:“表妹幼年丧母,性子是患得患失了些,还请胡娘子莫要与她计较。”
怎么,难道她在他心中就是那样计较不容人的性子,这样上赶着替他亲亲表妹找补。
平安眼眸微阖,微笑应道:“原来你在忧心这个,你且放心,我怎会与她计较,你若不提,我可差点就忘了这茬。”
接下来几日,平安并未去许家,家中春耕又开始了。
没有脆肉鲩和精贵鱼卖的日子,每日最多收个百来文,她索性上午早早卖完赶着回家干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