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了巴素来访的准确时间,司命终于能暂时卸下防备安稳地睡一觉。
不过,他梦里不安稳。
这段时间幻境一个接一个地朝他袭来,现在总算是侵扰到了梦乡。恍恍惚惚又经历了一遍前半生,哭啊喊啊笑啊泪啊,走马灯似的。
他忘了每段回忆应该调动什么情绪,迷离地跟着梦中小小的人走来走去。两个人影变成一个,复又变回两个。
最后,天地间只剩一具活尸直挺挺地立着。
司命没有起床气和拖延症,察觉枕边异动,他也跟着坐起身。
“没事,今天我当值而已,你还可以多睡一会儿。”
左右不过多睡一两个小时,何况司命也不想再重温过去。他仰头朝后倒去,将右手放在眼前细看。
小指上还缠着若隐若现的白线,但这几天再没传来过新的动静。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白线距离缩短,巴素的确带着清河赶来了丰陵圣殿。
闲着无事,司命便在脑海里一遍遍演习面对巴素时的措辞。
自己妄图用语言文雅地了结此事,说出去那两个怕是也不会相信。可他偏要证明自己也有理智冷静的一面,绝不是他们刻板印象里愣头莽冲的形象。
只是有时候忍不住生点小气,何况他现在已经不生他的气了。
人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会有情非得已的时候,不该因为外人怀疑他的态度。
等救回清河,就找个机会回去和他把事情讲清楚。
打定主意的司命心里平和了许多,放下固执同时也是放过自己煎熬的心。一路颠簸,少有像今日一样单独留给自己一段时间整理思绪,他感觉头脑从未有过的清明。
不用考虑结论对错,不用担心误会与否,深思熟虑做个决定,动脑筋一点也不困难。
话虽如此,真等见到巴素时又是另一回事。
此刻司命还不算奉灵村正式成员,和丰陵圣殿也搭不上边,阿改又忙于自己的本职工作,于是放任他自由流窜。在食堂挑了两个纯素的包子,他便早早蹲在圣殿外守株待兔去了。
虽然是笨招,却真有意外收获。
迫不及待的人不止司命,巴素算准了丰陵圣殿的开放时间,仪式甫一结束便现了身。她身份不低,面对旁人略带殷勤的毕恭毕敬却并不高傲,但也算不上亲切就是了。
摆摆手让人把不必要的礼节全部省略,巴素脚下不停继续朝圣殿正厅走去:“不用在意,我只是代殿下巡视而已。”
当殿下这一称谓没有特别指明时,往往是在指代清河。
在巴素回忆中,清河掌管七座圣殿,离开丰陵巡视是常有的事。现在巡视的差事一并托付给巴素,多少说明了清河对她的信任。
“殿下并未抛弃回响长廊。”
“神明的慈惠永远照拂吾辈。”
一上午巴素基本是在例行公事,司命暗中观察没发现任何异样。察觉巴素丝毫没有树立起反侦察意识,下午他便大着胆子更进一步地凑到巴素身边。
但是,依旧没能发现清河的踪迹。
想也知道,巴素不可能明晃晃带着一个大活人随意出入。原以为巴素会用什么特殊方法把昏迷的清河作为供品留在圣殿,等到夜间清河分身恢复意识再与其融合。
然而巴素仅仅是在神像面前祷告一番就匆匆离去,现在看来,兴许她有别的打算。
费了大力气掳走清河,总不可能是为了放在家里好看。敌不动我不动,司命最终没有跳出去打草惊蛇,惊蛇的另有其人。
“巴素殿下,您看,那就是新来奉灵村的孩子。”
经阿改提醒,巴素才注意到自己身后跟了个人。姗姗回头见到那熟悉的一张脸,她不由得心中一沉。
表面依旧一副云淡风轻:“收拾下净魂仪式的用品,我稍后过去。”
遣退闲杂人等,巴素一路径直朝着圣殿闲置的暗室的方向。司命不至于连她的暗示也看不懂,背后灵似的跟在她身后。
末了,不忘把暗室的门带上锁好。
“不要伤害我的清河!”
“不许阻止我偷神像!”
……
“啊?”
“哈?”
“偷神像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