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他们还是想办法将他弄了出来。可无论对他说什么，徐恬都不理不睬，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嘴里重复道：

“别杀我。”

看到他这副模样，萧珠心里不由五味杂陈。

此人身为一介主将，竟如此贪生怕死，实在令人不齿。不过，并不是谁都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和魄力。安西将军自己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如此难堪大用吧……

很快，“徐将军疯了”的消息便传到了士兵们的耳朵里，不安和恐慌顿时弥漫了整座军营。

不知是谁来了一句：

“连将军都这样没用，咱们还是回去算了！”

马上便有人附和他：

“是啊是啊。这场仗，打下去也只有输掉的份。咱们岂不是白白送死吗？”

紧接着，当真有人开始收拾行装，牢骚声也逐渐变得大了起来，像成千上万只嗡嗡作响的蚊子。

就在这时，王彪突然吼了一句：

“安静！”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统统转向了他。王彪清了清喉咙，道：

“你们这是想当逃兵吗？要知道，军令如山。你们就算回去了，也是死路一条。”

“那该怎么办？”有人嚷嚷道，“难道要我们为一个见到北秦人就吓得尿裤子的废物送死吗？”

顿时，众人爆发出一阵哄笑。

也就是因为徐将军神志不清，他们才敢如此大胆。不然，谁会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呢？

王彪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似是忍俊不禁。不过，他还是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道：

“既然如此，我们再选出一位将领就是了。让他指挥我们作战，带领我们去绥州。大家都认可的人，一定不会有错！”

听闻此言，众人沉默了半晌。不过，很快便有人阴阳怪气地道：

“哟，想不到区区一个猎户，官瘾倒挺大。想要我们选你就直说啊。”

王彪的脸瞬间紫涨，挥着拳头道：

“你这狗屠，胡说些什么呢！”

萧珠见状，连忙拉回他的拳头，劝他道：

“王大哥，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王彪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勉强恢复了平静。就在这时，一个细小的声音抵达了萧珠的耳畔：

“我觉得，柳大哥就挺好的。不是他出手相助，我昨天一定会死掉的。”

萧珠难以置信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只见阿星脸颊通红，似乎鼓起了他这辈子全部的勇气。

下一秒，顾长生便接腔道：

“我也这么觉得。柳大哥的武艺可厉害了！”

又有人道：

“没错，昨天晚上，就数他杀的北秦人最多！”

还有人说：

“柳大哥给我的牛肉干也特别好吃……”

喂，这不算是让人代理将军的理由吧！

望着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睛，萧珠的头都大了。

要知道，她前世唯一当过的“官”，不过是负责收作业的小组长而已。如今却要她率领一只人数上千的队伍，未免过于强人所难了些。

可当下的情形，让她很难说一个“不”字，就连王彪也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接受这项任命。

萧珠只得舔了舔嘴唇，道：

“好。那就承蒙大家厚爱……”

还没等她说完，众人的欢呼声便如潮水般淹没了她。

作为代理将军的第一道命令，是让士兵们清理现场，收敛战友的尸体。

这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任务。尤其，当耳边响起哭声之时——

魏小七一边抽泣，一边亲手为魏小五挖好了坟坑，又清点了一番他的遗物：

鞋袜、水壶、碗筷……甚至还有半块被手帕包裹着的牛肉干。

看到牛肉干的瞬间，萧珠的心里也忍不住难受起来。

她很难接受，昨天还在笑嘻嘻地和她一起分享食物的伙伴，眼下竟成了冰凉的尸骸，躺在了离家数里的荒郊野岭。甚至没有葬礼，没有棺椁，只得用草席一裹了事。

魏小七更是泣不成声，将那半块牛肉干放回了魏小五的衣襟里。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抽抽搭搭地说：

“是……是我的错。三哥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我看到北秦人，吓得呆住了。是三哥把我推到一边，然后，自己被踩到了马蹄下……”

“这不是你的错。”萧珠又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道，“要怪，就怪那些该死的北秦人吧。”

“嗯。”魏小七擦了一把眼泪，目光陡然变得坚毅起来。

他道：

“我一定要，为哥哥报仇——”

“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