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接草,风急潮初。
刘缪约了自家司机,与蘸蘸坐车来到三百公里外的芦苇荡。
人群寥落,沿岸排列木舟,公园管理人员将他们安排到仅容两人乘坐的带棚小船。
舟中间挖了个四方见宽的乘坐区,两条横板凳,舟头尾是平板,上面站着头戴编帽的当地渔翁。晒得黑黝黝的身体,干瘦的手遒劲有力,摇着木桨船如履平地。
时不时来一阵河风,吹得船身摇晃。
“往年这个时候,正是芦苇荡开始热闹的时候,那人多的哦,忙都忙不过来,哪儿像今年啊都没几个人。”
蘸蘸好奇:“那今年是怎么回事?”
船夫:“这个季节芦苇丛深处有飞禽,我们直接走大路去湖心亭吧?”
蘸蘸顿时明白这家伙一定要事情在隐瞒自己。
蘸蘸与刘缪对视一眼。
蘸蘸靠近刘缪:“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哗啦啦的水声,掩住了刘缪低不可闻的说话:“我也只是听人说起,这地儿好似有些不对劲,所以来看看,你别想太多,那当是普通游玩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蘸蘸哪儿还有心情玩,刘缪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无事不登三宝殿了?正在这时,船夫突然停下摇桨,木舟在水面顺水滑行,迎面驶来一艘同样的篷舟,同样的船头站着一名渔夫。之前看景区介绍,芦苇荡上星罗棋布的小岛上坐落着二十来个村落,村民之间互相都认识。自家船夫习以为常的向村民吆喝了一声,打招呼,奇怪的是,那村民理都没理,船对闯而过,那船舱中的乘客,突然有一人抬头,恶狠狠地瞪了蘸蘸一眼。
蘸蘸猝不及防,神识一惊,举目迎去,那艘船已经离得远了。
自家渔夫满是不悦的鼓捣几句,蘸蘸的衣袖突然被刘缪抓住,他眼神示意离开方向:“你看——”
蘸蘸不解,“怎么?”举目追随,顿时浑身冷汗都下来了,天光云影之中,那艘船没有影子!
蘸蘸又定睛看了一眼,她真没看错,那艘船就像一个平面,浮动在立体的环境中,显得突兀的格格不入,仿佛是感受到了视线,那船夫突然回过头来,蘸蘸冷不丁短兵交接,吓得脑子里嗡的就是一声。
只见船夫脑袋以一百八十度扭转,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上,一双眸子就像是贴上去的纸,没有半点人气。
这家伙恐怕已经不是活人了。
蘸蘸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迫使得她不得转头,甚至连眼皮都不能眨一下。
正在这时,端坐在船中的两名乘客也开始徐徐转头,他们的动作极其僵硬,像是已死亡多久的死尸。
蘸蘸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倘若是跟三人一起对视上,她怕是难以活着走出这里。
就在这时,突然从身后有异香涌动,一双手从后面挡住了蘸蘸的眼睛,蘸蘸的视线顿时漆黑一片,路易斯的说话声响在她耳畔:“咱不看了。”
刹那间,裹塑周身的强压瞬间烟消云散,蘸蘸的肩膀被一双稚气的手往旁边一搂,肩膀倒在刘缪肩膀上,头也自然而然地转回到他胸口。
听着刘缪有节奏的心跳声,蘸蘸的胸口也“咚咚咚”的响起来,震耳欲聋一般。
那身后的鬼船划桨声还在继续,蘸蘸默念道,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故而浑若未觉一般,竭尽全力将注意力转移。
自家船夫背对着站在桥头划桨,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不对劲,甚至还有心情开始吟诵断断续续的山歌。
河风清凉,带着春末入夏的独特浑浊。争渡间,水鸟腾飞,斑文鸟、棕头鸦雀、黄腾鸟,乌压压一大片从芦苇荡中四飞。
刘缪好奇地问:“芦苇荡中间都是陆地吗?”
船夫答:“是的。”
“那为什么不上岸去拿鸟蛋呢?”蘸蘸记得从前在课本里读到捡鸟蛋的故事。
船夫就笑了:“一般人进不去啊,芦苇荡里面又湿又热,满脚泥泞,还有很多很多的蚊虫!要想捡鸟蛋,得在两三月前,芦苇刚刚冒尖的时候。”
原来如此,说话间功夫,船就已远去了。
蘸蘸没再回头,但也感受到身后没了鬼船的音响。她也不敢回头,猛一扎子要是与什么东西面对面,她非得被吓得魂飞魄散不可——谁说地狱来的扫地工就不怕鬼了?习以为常的对象,与有意惊吓,能是一回事吗?
忍着心里发毛,木舟穿林过河,水域豁然开朗,放眼一公顷浩荡无垠。
波光粼粼,白云碧水,一拦无余,不由令人心旷神怡。
蘸蘸惬意的弯身勾手去探水,河水温润柔滑,竟如丝绸一般,船身随着她的侧动也随之倾斜,蘸蘸问船夫会不会有影响,船夫大叔咧着嘴见牙不见眼:“没事儿,我们当地人,往年这时候都还往河里跳下去洗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