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面容可掬,生得一副笑眯眯的笑眼,男的也长得平常而实在,厚厚的啤酒皮让人联想到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老头儿,若不是他们住在这远离人世的荒岛上,只怕谁也不可能将他们与离奇事件联想。
蘸蘸见小狐狸低头在地上看什么,依循过去,见他在看那两人的影子。
很正常的,灰灰的,会随着主人动而动的影子。
女人招手:“快进来快进来。”
见到能呼吸会说话的正常人,那船夫好似吁出一大口气:“哎呀,十来年不见,你们老夫妻还是如从前一样啊。”他率先一步进屋,屋子里的木桌上正布了两道小菜,都极寻常的素炒,另一侧窗外郁郁葱葱拉架子中的时令蔬菜,涨势正好。
蘸蘸与小狐狸对视一眼,蘸蘸点点头,二人走进屋子。
主人家殷勤备至,女人用抹布慌忙擦桌子,老头从后屋端出三杯清水。陶瓷杯子边缘裂纹,裂口处泛黄,一看就是用了很久的老物件。
原本老船夫累得够呛抓起水杯就要喝,在沾唇刹那,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心有感应的看了看正襟危坐条凳上的蘸蘸二人,见她二人没有喝水意思,自己也悻悻的放下了杯子。
岛屿上淡水资源短缺,想必一路开船带小狐狸来也都饥渴交加,但老船夫居然还是忍住了,将他们的来意说出来。
闻言老头摇摇头:“你说游客啊,一年到头也都能见几波的,或许因为岛上的传闻来,或者是因为开船迷路了绕来的,但都待不久,您说姓马的待一周的,我们真没见过。”
一旁慈祥的老婆婆招待他们喝绿豆汤,并且安慰道:“我怀疑啊,十有八九那小伙子已经偷偷离岛走了,故意不告诉家人让急找呢。”
接过绿豆汤的蘸蘸手抚着瓷碗边缘一点点抚摸,淡笑着倾听。
老船夫吞了口唾沫,有些犹豫。
小狐狸更直接扭过脸去,一副绝不轻易上当的模样。
气氛有一刻停滞,蘸蘸正想着如何缓解,杂货铺老头弯弯笑眼:“岛上没什么好招待客人的,都是些可储存久的豆类,我老婆子做了几十年手艺不错,你们尝尝看。”
小狐狸看着她。
小狐狸是了解她家世来历的,知晓她懂得些许鬼魅术法,这方面报以谨慎。
老船夫也看着她。
不用想,那老家伙就是摆明人云亦云态度。
大家都尴尬,那他就不尴尬。
但其实,众矢之的的蘸蘸什么都没看出来。
杂货铺老头老太太很干净,就跟着坐落在鬼岛上的杂货铺一样干净。
然而,就因为在这阴气重重,鬼气森森的绝境,他们如此的不同寻常,却更令人毛骨悚然。
甚至,他们身上的气场还隐隐有金光围绕,那绝非是普通人所有物,通常是大福大善者才有的天之赐福。
不信鬼岛,难道还不信天道吗。
气氛已经尴尬够久了,蘸蘸微微笑了笑,笑得微风和煦,十里桃花。
她抬腕咕咚咕咚喝完。
“谢谢老人家,味道很好。”
她手做了个合十的动作,杂货铺二老本有些担忧的表情消散,对她回以感谢的表情。
小狐狸和老船夫见此,也抬腕开喝。
就在他们喝绿豆汤的过程中,蘸蘸垂到桌下的手飞快的从兜里掏出三张符咒,手速飞快的一人给贴一张。
小狐狸与老船夫的手同时停滞,但下一秒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缄默,继续喝完绿豆汤。
蘸蘸此举完全是出自于自保。
如果汤里真有不好的东西,符咒能暂时保护。
不过很快蘸蘸就心疼起符咒钱了。
因为绿豆汤下肚后,三人身上并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杂货铺二老真的是天道赐福的德行之人,才能在这地儿常驻留守?
本就是午饭时间,做饭做到一半来客人,老头老太太便将备下的食材再烹饪一些,并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向他们打听大陆上的情形,聊得津津有味,唾沫横飞。
老太太端上一屉肉包子,个个体圆馅满,肉香四溢,老太太用湿抹布端着蒸屉边缘,手指被蒸气烫出红印子,她一边吹一边有些腼腆的说:“你们来挺巧,平日里我懒得做一次,因为我和老头人就俩人所以每次就做四个,你们刚好一人一个,尝尝我手艺还行不行。”
喝过了绿豆汤没事儿的老船夫早饥肠辘辘,当下口齿生津,抓起滚烫的肉包子就往嘴里塞:“那我就不客气啦,包子就得趁热吃。”
他话音刚落,窗外突然凭空闪过一道雪白闪电,竟凭直从天际劈到了地上!
紧跟着轰隆一声惊雷,老船夫到嘴边儿的包子咕咚滚到地上。
被闪电刺激过的视网膜一片雪白,老船夫颤巍巍道:“我是被毒瞎了吗?”
“噗——”有人激动的喷出水。蘸蘸的手被小狐狸抓住,她反手抚了抚他的手背,说:“没事。”
——就是打雷而已。
不知谁的碗被打翻在地,哗啦细碎,像绵密针线在心脏上穿行。
几秒过后,闪电退去,所有人视线恢复正常,但见屋子里还是还是同之前一样,没什么区别,只是杂货铺老板正在笑,唇角沾染的绿豆汤,刚才的绿豆汤正是他喷出的。
而老板娘抓起抹布就蹲身去地上擦:“欸,这破地方,没啥别的特别的就爱打雷。”
老头子说:“要没怪事能叫鬼岛,而我们也能得清静吗?”
蘸蘸处变不惊道:“看来老人家几十年都习惯了。”
老板娘:“我们就生在这儿长在这儿,落叶归根,不习惯也得习惯啊!”
闻言渡船老头脸色变得惊恐:“你们是本地人?”他往后一仰,差点摔下条凳,“那五十年前的百人送尸,你们活了下来?你们居然活了下来!”
老太婆摇摇头,脸上笑容依旧:“那些传闻都是假的,不过是现代人为了招揽更多游客,所以放出各种乱七八糟的传闻吸引眼球。”
小狐狸低不可闻问蘸蘸:“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蘸蘸挠挠他掌心:“他们怎么说,我们外来人就怎么信咯。”
小狐狸一愣,觉得这话中有话,还想说什么,却被老船夫打断:“好吧好吧,客人你看看,要找不到那马家少爷,我们这就走吧,这地方我是再不想待下去了。”
杂货铺老头万般无奈的摇了摇头,抓起一个包子开始吃,老船夫见状也抓起一个就走,一边吃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真是钱还赚,屎难吃,还好包子好吃……”
说着他神使鬼差扭回头,大跨步到蒸屉面前手又抓起一个包子开始吃。
雪白牙齿用力咬破肉馅儿,红油油汁水顺着嘴角流出,他伸出舌头贪婪地舔一圈儿,涓滴不剩到嘴里,顷刻间又一个包子被消失殆尽。
“真美味啊……”老船夫梦呓一般感叹着,伸手朝最后一个包子抓去。
就在距离包子前一厘米距离他的手被抓住,蘸蘸难得冷着脸说话:“最后一个留给主人家,别吃了。”
没想到老船夫勃然大怒:“我一会儿还有带你们回陆地,几十海里地,一个包子怎么吃得饱?”他用力甩开蘸蘸手,甩得蘸蘸差点摔倒,险险被小狐狸扶住,他立马怒目圆瞪向老船夫,老船夫就像被迷了魂窍,手已经抓住最后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
而杂货铺老头老太太依旧站在原地,笑眯眯看着他,没有阻拦的样子。
那笑纹上看久了,就像是画上去了。
小狐狸大喝一声,如惊雷贯耳。
“这岛上根本没有活物,哪儿来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