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来绝云派的目的。既有此打算,便该褪去一身红尘,洁来洁去。等你坐到了那个位置,才有资格言杀我二字。”
她孤独无助地呆呆走着,喃喃自语:“褪去红尘,洁来洁去。”
“池桑……娘亲。”她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兀自固执地反反复复呢喃,“你是没有错的,你没有错。”
“那么,谁错了?”
她茫然抬头望天,瞳孔里倒映着飞絮万点:“是灰的,雪是灰的……不是白的……”
山后的绝云巅,是一处峭壁。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此处。满目所及,近的远的,唯有一片灰蒙蒙的白,连风都裹挟着暧昧不清的浑浊。
“白,什么是白?”她麻木的面颊上勾起残破的笑。
牺牲一个人的一生,去维持这座山的生息。
这就是绝云派的夙命?就是梁惊雪费尽心力谋求的夙命?
爱的,却不可以拥有。
不爱的,却丢不掉。
这样的规则,真的对吗?
雪积在她胸前斗篷的绳结上,稀疏蓬松。她捻起在指尖,许久也未化开。
“圣女,圣女!”是松风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圣女不好了,山下雪崩了!大半山道都被掩埋了!”
“那李,那他呢,那个画师呢!”
“画师,画师……”松风踩得雪嘎吱嘎吱响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画师他……”
松风扶着腰,喘不上气,一手连连摆着:“没……没,没……”
“没了?”
“没事!”
“死孩子大喘气!”她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人如今在哪?可伤着了?”
“俩人都没事儿,现在回厢房了,估摸着明年开春前是走不了了。你可要去看看?”
她思忖片刻,呼出一口缭绕云烟:“算了,咱们去吃饭吧,也到了正午点儿了。”
“你别去了,”松风看她心事重重的模样,建议道,“还是我给你端去吧,你回屋先休息会儿。”
梁惊雪嗯了一声。
后厨。
伊闯的弟子推开柴门,热浪扑面,滚滚白烟扑出木门,有如仙境:“刘师傅做饭呢?”
刘师傅掂着大勺头也不回:“恁不废话来?俺一厨子,不做饭还能干啥呀?”
“我来给师父端午饭,这不跪得腿伤了吗?”
刘师傅依旧炒得起劲:“去饭堂打不就中嘞,还非得来俺这吃现炒的,俺可跟恁说,这是圣女加了钱的,不是恁想白拿就白拿的,别寻思那些美事啊。”
“哦,我看看,看看……看看圣女伙食咋样。”那弟子揭起一旁掩着的盖子,眼神偷瞄刘师傅的动静,将手里一瓶绿色汁液倒进豆腐肉沫汤里,迅速盖上。
烹炒的噪音很大,刘师傅全未察觉。
松风进来的时候,正与那弟子撞了满怀,抖了一身雪,行了一礼,倒也没多想。
他的这些师兄弟们常来偷鸡摸狗,故而刘师傅时常不满,抡着个勺追得这群猴崽子满凌云山跑。
松风合上门:“刘师傅,我来拿圣女的饭了。”
刘师傅一回头,咧嘴笑了:“恁来咧正好,这菜眼瞅着就出锅嘞,快端回去,热乎着吃啊。”
松风回到她房里时,她正靠在长榻上,抱着软枕发呆,连斗篷也没摘。屋子里暖和得很,斗篷褶皱里的积雪化了,雪白的斗篷洇湿了一大片。
闻见饭菜的香气,她才回过神来,走去与松风一道吃。
松风看出她有些神神怔怔的,先盛了碗豆腐肉沫汤给她:“先暖暖吧。”
“谢谢。”她缓缓拿起汤勺,舀了一口往嘴里送着,眉头一紧,“今天的豆腐汤怎么有些怪怪的。”
松风尝了一口,又细品:“没有啊?”
她又舀了一勺入口,咂巴咂巴:“很怪,特别怪。有点说不出来的……”
再尝一勺,她冥思苦想:“尝不出来什么……味道,难以形容。”
松风:“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所以吃饭不香?”
“是么?”她又喝了一口,“不对,就是很怪。有点难喝。”
再尝一口,喃喃自语:“豆腐没馊呀,肉也是新鲜的。难喝。”
再一口:“难喝至极。”
一口又一口,在疑惑与嫌弃中一整碗便下了肚。
那弟子自后厨归来便急匆匆跑去伊闯屋里回报:“师父,都下进去了。”
伊闯正坐在桌边与凌潜,零稚一起用饭,满意地点头,更是胃口大开:“干得不错,你们等着看吧。”
零稚还是疑惑:“你这法子当真行?”
伊闯指着回报的弟子道:“前几日,他亲耳听到的,松风跟刘师傅说那死女人对香菜和葱过敏,吃了会得什么玉玉症。我今天给她下了一整瓶香菜葱榨汁,药死她!”
“这玉玉症是个什么症?医书之上从未听闻过。”零稚未置可否。
“管她什么症,松风说她吃了会发疯去跳崖,你今天就等着看她跳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