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了?伤得很重吗?还是……落下伤残了?”
“是……脑残。”乔玉书犹犹豫豫。
“脑残?”
“忘寒毒,毒发了……但是你放心,已经压住了。”乔玉书急忙宽慰解释。
“不是吃过药了吗!”
“跟上回一样,迟了。而且她体内还有大量的风石散,裹着寒毒在全身游走了不知多少遍,说真的,她这条小命比我的都硬。如今这样……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
“如今这样……哪样?她,她又忘了?忘了多久?”他急急追问。
乔玉书支支吾吾,伸出五根手指。
“五天?”
“五年?”
“还是又把谁忘记了?我吗?”他手里的勺子捏着微微颤。
“是五分,”乔玉书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沓试题来,“昨儿看她不对劲,今早给她做了个智商测试,你自己看看吧。”
李焉识放下勺子,接过试题一看,嘴角抽了抽。
第一题:桌上有一盘桂花糕,已知桂花糕一共有七块,小铃铛分到一块,乔老板分到两块,请问,小一能吃到几块?
李焉识看着明晃晃的“三”,抬起眼皮,诧异地问道:“这,这,这……她这算术成这样了?”
乔玉书:“你知道她这三怎么得出来的吗?”
乔玉书看李焉识一脸沉默,起身叉着腰捏着嗓子,伸出一根手指,模仿起她来:“七块?外面卖的一碟子不都是九块吗?你自己是不是先偷偷藏了两块下来!还有,你凭什么吃两块小铃铛就一块?你一块都不许吃!剩下来的六块,都是我和小铃铛的!”
“一共七块,小铃铛四块,她三块。”乔玉书总结道。
李焉识闷闷地笑出声来:“这智商还不高啊,都能从你那儿虎口夺食了。”
第二题:“树上三只鸟,小一拉弓,射了一箭,请问树上还剩几只?”
李焉识看着又是一个明晃晃的“三”,道:“她这回可没答错啊,她不会搭弓射箭,射了几箭也都是白射,还剩三只。”
乔玉书冷哼了一声,又模仿起她的样子,双手交叉一抱,脸一昂:“鸟鸟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射鸟鸟!”
李焉识险些喷了一桌的粥。
心道:这还是我那天天喊打喊杀,一剑穿鸡心的女侠老婆吗?
乔玉书见他一脸的不信,道:“待会给她换药,你自己去瞧瞧吧。”
李焉识实在匪夷所思,也没心思再喝粥,匆匆绑好手臂上的纱布,便朝她那儿小步跑去了。
他缓缓推开她的房门,被褥盖得严丝合缝,正安安静静蒙头睡着,勉强能辨出个人形。清寒坐在桌边,正守着。
他示意清寒不要出声,走到床畔坐下,轻轻掀开被褥,露出她的脑袋,好透些新鲜的空气进去。她沉睡的面庞还是和那夜一样,干干净净,纯洁无瑕。
许是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她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眨了眨。又伸出裹着纱布的手,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她醒透了,看着坐在床沿有些忐忑的李焉识,睁着那双眼睛,使劲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怯生生地窝在被褥里,唤了一声:“阿焉哥哥。”
李焉识大惊失色,瞳孔震颤,立马捂住她的嘴,压低声,悄悄道:“这是衾枕私语,你我私底下怎样都行,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喊啊。”
她瞳孔里满是害怕,点了点头,李焉识才松了手。
他的手一松开,她瘪着的嘴便颤动着,蛄蛹着,终于憋不住,张开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阿焉哥哥……凶我!”
李焉识:???
回头望了望乔玉书,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回事?”
乔玉书无奈地道:“你也看到了,她如今的心智最多不超过六岁。”
见他还是一脸震惊,乔玉书解释道:“你忘了,萧影之前说过的,忘寒毒每发作一次,就会遗忘更多东西。你应该还记得,她第一次遗忘是一天,第二次是只把你给忘记了。这回,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你。”
“只记得我……”
“昨天给她换药时,她一边哭,一边挣扎,一边喊这四个字,我们全都听了百来遍了,你就是尴尬也迟了。”
“等换好了药,我们问她什么她都不记得,花了好久才教她认全了照顾她的人:我,小铃铛,溪客,清寒。”
他目光从乔玉书的脸上转向窝在被褥里的人,心疼得发颤,牵起她尚完好的左手:“阿惊,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事吗?”
她冰冷的手被他攥紧,还想往回收。脸上还挂着大颗泪珠,一脸委屈地摇摇头,张开口,还是憋住了没说话。
他俯下身子抱着她的肩,搂在怀里,心痛得一抽一抽喘着气儿,埋怨自责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阿……”她开了口,还是没敢喊出声。
“没事,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是阿焉哥哥不好,阿焉哥哥把你害成了这个样子。”
乔玉书站在他身后,看两人这副模样,心里也不大好受,缓缓道:“昨晚在船舱里,她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她说,她是你的妻。也是,女侠。”
他的心被揪着一扯又一扯,痛得无法呼吸,闭上眼睛落下泪来,坠进她披散的头发里,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我知道,我知道……我的阿惊,不是妖女,是最正直勇敢的侠女,是我永远的妻子。”
她抬起被纱布裹成圆球的手,一点一点认真擦掉他脸上的泪痕:“阿焉哥哥,不要哭了。”
他勉为其难绽出一个笑来:“阿惊要阿焉哥哥坚强一点,是不是?”
她面露尴尬:“不是的,你哭起来好难看,好丑。丑到我眼睛了。”
李焉识的笑僵了一瞬,又笑出了声:“还好还好,这审美还是正常的,本性也没改。”
门被倏然打开,是小铃铛端着一大盘子纱布药膏进来了,一见着李焉识便道:“得亏你在,把她按住,换药了。”
听此一句,她陡然直起身子来,伸出圆手指向乔玉书,大声哭嚎:“他是坏人!”